但在薛恕面前,他总是如此。只要他想,他便是理。
薛恕与他长久对视,抿着唇浅浅笑了笑:“殿下是那段时日里唯一的亮色。”
他缓缓回忆着贫瘠的往事,那些旧事都蒙了尘,是阴翳的灰黑色,只有殷承玉是鲜活的,所以并不怎么费力,就记了起来。
“殿下还记得么?那时候鱼台死了很多人,尸体却无人收敛。殿下来了后,命人将尸体收敛火化。因骨灰混在一处无法分辨,便都洒在了东边的山头上。还立了石碑,死者之名都刻在上面。”
他的语气很淡,神色平静没有波澜:“我母亲的尸体也在其中,当时买不起棺材,城中又遍地水涝,根本找不到地方下葬。我只好将尸身用草席裹了,放在破庙里。后来殿下说死者尸体统一火化立碑,还请了僧人做法事超度,我便将母亲的尸身送去火化了。”
他本不信神灵,只是不忍母亲生前艰辛,死后还要被扔在乱葬岗不得安宁。
所以他带着母亲去了。
尸体运到东山头的焚尸坑焚烧,山下则摆了道场法坛,穿着灰色僧衣的和尚们坐在道场上诵经超度。
道场之外,跪着无数在这场大灾里失去至亲的人。
薛恕亦在其中。
他并无信仰,跪在道场下麻木地念诵重复的经文,目光却被道场中央的殷承玉所吸引。
太子殿下一身素衣,双手合十,掌中缠绕一串佛珠,阖着眼眸虔诚诵经。
世人信神佛,而他信殷承玉。
他的苦难因对方而结束,他的希望亦种在了对方身上。
“后来几年颠沛流离,我不信神佛,不信人心,只信殿下。”薛恕垂眸,近乎虔诚地望着他:“殿下……便是我的神。”
这一番话,即便是上一回殷承玉步步逼问,他也未曾吐露过,这是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但大约是今晚的气氛太好,银月弯弯,佳人姣姣。他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袒露了。
薛恕下意识屏息,黑沉沉的眼紧紧锁着殷承玉,流露出些许紧张之色。
殷承玉亦看着他,从他说起鱼台,殷承玉的紧蹙的眉头就未曾松开过。
待薛恕说完,他轻叹一声,手肘撑着地,半坐起身来。
他用另一只手绕过薛恕的脖颈,手掌张开,完全地覆在薛恕的后颈之上。手臂微微用力,压着他低下头来。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几乎是鼻尖擦着鼻尖,呼吸交错。
“除我之外,你不可再有别的神,知道么?”
尾音未落,已是鼻尖交错,唇齿相贴。
有上一世的经验,殷承玉于此道已十分熟练,他舌尖如游鱼,轻而易举地挑动薛恕的情绪。
微睁开眼眸时,就瞧见薛恕颤动的眼睫下,眸光如野兽,
他轻笑了声,声音从喉咙里闷闷发出,带着颤动,很快便被凶狠的人吞了下去。
相比之下,薛恕的反应就要青涩许多。
但他骨子里生来就带着兽性,学得极快。很快便掌握了主动权,凶狠地将人禁锢掠夺。
星月沉寂,草丛间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远处隐约传来士兵说话的声音。
两人分开时,时间已过去许久。
殷承玉微微喘息,拇指抹掉唇边一点血渍,斜他一眼,骂了句“狗东西”。
真是惯会咬人。
薛恕毫无愧色地应了。
替他将散乱的鬓发别到耳后去。
殷承玉拍开他的手,语气带着些恼:“别乱动,坐好。”
得了便宜的人立即老实坐好,再不敢乱动。
殷承玉这才满意了,复又躺了下去,叫薛恕继续给他按头。
薛恕目光落在他红润微肿的唇上,难耐地舔了唇,觉得更渴了。
短短一个吻,并不能安抚他心底叫嚣的野兽,如饮鸩止渴。
想要多一点,再多一点。
想将面前的人打上自己的印记,染上自己的气味,彻底占为己有。
薛恕长久望着闭目养神的人,用尽全部力气,才克制着没有轻举妄动。
他低垂着头,眸光将那张精致漂亮的面孔描绘了一遍又一遍:“殿下也会只有我一个吗?”
略有些粗粝的指腹轻划过耳后皮肤,殷承玉眼睫轻颤一下,睁开眼来看他。
他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默地望着薛恕。
薛恕看不透他的神情,但并不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