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有人打了退堂鼓,赵家就是前车之鉴。
单看殷承玉到天津卫这些日子,所到之处海晏河清百姓和乐,别说想打听私盐之事了,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不敢多提一个“盐”字,足可见这些本地盐商漕帮的势力有多大。
要想将这么一块利益结成的铁板打破可并不容易。
但凡事一回生二回熟。上一世殷承玉花费了不少时间和功夫才找到了突破口。是以这一世办起事来,就简单了许多。
殷承玉提笔在宣纸上写了一个“卫”字。
“多派几个人,将卫家盯紧些,多留意卫家长子卫西河的动静,有消息立即来报。”
上一世,他正是从卫家打开了突破口。
如今天津卫的八大盐商之一还是“卫家”,但在五年后,“卫家”不存,天津卫只知“柯家”。
盖因卫家上一代家主膝下只有一独女,为了继承家业,便为女招赘。只可惜他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招的赘婿是个野心勃勃的白眼狼。卫家老太爷去世之后,家业便交由了女婿柯守信打理,
刚开始几年,柯守信还待卫氏母子极好,兢兢业业管理家业。但当他完全掌握了卫氏家业之后,野心便显露出来,也不再甘心做个赘婿。
先是卫氏病故,没过几年,柯守信与卫氏的独子卫西河又在进学路上遭了山贼。虽然人逃了回来,但下身和双腿却被马蹄踩踏,卫家四处求医问药,最后也只保住了一条腿。
卫西河跛了一条腿,再不能人道。
而柯守信则以延续香火为由,娶妇纳妾,五六年间,生了三儿二女,皆随柯姓。
至于已经前途尽毁。与废人无异的卫西河,则被关在卫府偏院里自生自灭。
只是柯守信大约也没想到,他这个嫡长子遗传了他的心性,动心忍性,忍常人所不能忍。不仅硬生生熬过了十年非人生活,还拿到了柯守信贩卖私盐的证据。最后他带着这些证据投向殷承玉,覆灭了整个柯家。
若不是遭遇那些挫折,卫西河当是个奇才。
想起前世之事,殷承玉颇有些唏嘘,也不知道他提前五年到了天津卫,卫西河的境况如何。
他搁下笔,又嘱咐赵霖:“注意着些,别叫卫西河伤了性命。”
交代完,便打发赵霖出去。
又见薛恕迟迟未见人影,蹙眉不快道:“薛恕人呢?”
郑多宝自外间进来,解释道:“薛监官赴宴喝多了些,刚回行馆,怕酒气冲撞了殿下,回去更衣了。”
“万有良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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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拢他,倒真是废了心思。”殷承玉又提起笔,不紧不慢地练字,口中随意道:“叫厨房做些解酒汤给他送去,让他醒了酒再来,也不急于一时。”
郑多宝“哎”了一声,便退出去,去厨房命人备解酒汤去了。
只是他带着人拎着解酒汤去寻薛恕时,却扑了个空。问附近的守卫才知道,薛恕更完衣就直接去主屋了。
此时薛恕刚到主屋。
伺候的小太监引着他进了偏室,还未进门,他就瞧见了书案后的身影。
殷承玉今日的打扮和往日十分不同。
他今日穿了一件朱红长袍,交领大袖,风姿逸然,颇有名士之风。满头长发未束,以玉簪半挽在脑后,随着他低头,有几缕青丝自肩头滑落胸前。
听见小太监通传的声音,殷承玉抬头看去,略有些昏暗的偏室內,他朱袍乌发雪肤,无一处不精致。像黄昏之时才出现在人间的精怪,勾魂摄魄。
薛恕顿住脚步,定定看了他数息,方才收回视线,恭敬垂下了头。
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却忍不住轻轻捻了捻,回忆起了将那头青丝攥在掌心的触感。
柔软,顺滑,叫人着迷。
“怎么就来了?”殷承玉见他定定站着,不动也不说话,只当他是喝多了酒还没醒:“不是叫郑多宝传话了?酒醒了再来便是。这些日子与万有良虚与委蛇,倒是辛苦你了。”
上一世与薛恕朝夕相处,他自然是知道薛恕从来都没有那个耐心与人周旋的。
在他的认知里,只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不满意的,杀了便是。
曲意周旋,是弱者才会做的事情。
反而是现在,他能将万有良稳住,还从万有良的荷包里源源不断地掏出银钱来,才叫殷承玉觉得惊讶。
他如此听话,殷承玉自然也不吝待他好一些。
“为殿下办事,不辛苦。”
薛恕再次抬眸看向他,眼底有暗色流转。许是因为酒意醉人,许是因为今日的殷承玉如精怪般蛊惑人心。他难以自抑地上前几步,与殷承玉之间的距离,只隔着一张宽大的书案。
这些日子的疏离,叫他再也无法压抑心底的渴盼。
他倾身上前,狼一样的眼眸锁定了殷承玉,胆大包天地追问道:“殿下这几日为何不召我?”
他直直望着殷承玉的眼睛,似是质问,又似只想求一个答案。
只是无论哪一种,都叫殷承玉感到了冒犯和不快。
他要见谁,如何轮到薛恕置喙?!
他难得的好脾气终于耗空,啪地一下扔下了笔,语带警告:“薛恕!你僭越了!”
“我不比郑多宝和赵霖好用吗?殿下要杀谁,我替你杀。”薛恕却不依不饶,他固执地看着殷承玉,非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