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识点了点头,转而问:“不错,还看出什么了?”
明显考她。
纪宁宁拿起遥控器把《谎》倒回开场部分。
阿喜被追到末路,靠在一颗棕榈树上喘气,身后是穷追不舍的……人。
他们拿着土猎枪,牵着猎狗,带着或狰狞或可怖的面目,用不知道哪里的方言喊着‘就在前面’、‘不能放过他’。
看似穷凶极恶。
长时间奔命逃亡的阿喜喘个不停,即便靠在树上,剧烈颤抖的双腿仿佛随时脱力弯曲,再也站不起来。
他听着向自己聚拢来的死亡的声音,疲惫的脸容逐渐流露出对于死亡的惧怕,对跑不动的绝望……
当这样的绝望达到顶点,阿喜狠狠咬住下唇,爆喝一声,提着随身携带的柴刀冲了出去。
厮杀,完成向死而生的全过程。
镜头里的画面是直白写实的。
炸耳的枪响,一声接着一声。
土弹擦过阿喜的手臂,那片皮肤瞬间变得血肉模糊。
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疼痛,挥刀砍向距离最近的人,同时,那人因为枪的后坐力坐倒在地,来不及站起来,更来不及换子弹,眼睁睁看着钝锉的刀刃向脑袋劈来,惊惧交加的表情还定格在脸上,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阿喜疯了似的挥砍,带起大片粘稠的血液。
尖叫,嘶吼,哭喊……统统混杂在潮湿闷热的雨林里。
镜头开始拉远,视角得到提升、放大,以倒退的方式从密不透光的林中抽出,直至呈现出热带雨林的全貌,阳光照耀下,堆叠出层层漂亮的绿色。
再也听不见拼杀。
偶尔一两声鸟叫,呼应着远处传来的海浪声,承接起主角即将去往的海边的村庄。
这是秦识所展现的七分钟,对电影的掌控力可见一斑。
纪宁宁道:“第一场戏设定在密不透风的雨林里,迎合剧情制造出喘不过气的窒闷感。按照故事线推断,在开场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导致这帮人出于某个原因必须杀了阿喜才能泄愤。阿喜的反杀是一种很纯粹的搏命,不搏就死定了,他也怕,追杀他的人同样怕。往深了说是在展露人性。谁善谁恶,阿喜到底该不该死,你都没有言明,这是最巧妙的。”
秦识听她说完,按下不表,以探讨的口吻问:“你认为呢,这些人和阿喜,谁是善,谁是恶?”
秦导给自己下套了,纪宁宁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摆出态度道:“没有绝对的善恶区分。善和恶,好与坏……类似的界限在这部电影里很模糊,也不是你着重的主题。”
秦识认可的点了下头:“继续。”
不得不说,和导演本人一起看他拍摄的电影,还要当面分析他的作品,是件相当考验心理素质的事情。
纪宁宁暗中稳住心态,接道:“我个人更趋向的情况是:追杀阿喜的人只是村民,阿喜也是。他在村子里犯了错,可能睡了村长的女儿,也可能冒犯了村里供奉的神明……讽刺一点只是普通的偷盗,但在那个村子里是必死无疑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