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只有一张,两人谦让着不肯睡,所以最后都坐在地上。
小姑娘动了动,揉着眼睛一边揉一边往这边爬。
脏兮兮的小手里变出一块发黑的馒头,那是她今天中午藏起来的,是她们最后的口粮。
“阿姨,张嘴。”
可是眼下,她却毫不迟疑地将最后一块馒头塞进顾疏桐的嘴里,还捏着她的两颊,帮助她吞下去。
“冉冉......”
她其实不是饿,是渴。馒头带着咸味,女孩的手指很软,竟揉出她两行泪水。
......
入夜,男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子里总有个羸弱的影子,她睁着一双永远不加杂念的清瞳,小嘴在喃喃,不知说着什么。
那天她被带走时掉下的东西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形状,是个半干的奶馒头,上面还沾着小姑娘的汗水和尘土。
当他看清的那个瞬间,整个人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看过左右,背过身找了个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悄悄将馒头捡起来揣进兜里,像个小偷似得逃之夭夭。
而后这个馒头就放在他房间的桌子上,已经风干得如同石头,上面还起了些青灰色的小斑点。
他没有恋物癖,但是却不想扔了已经腐坏的馒头。活了二十五年,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一口饭便能让她记住自己,还坚定的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这两件事都让他感到新鲜。在黑道上,知恩图报是个笑话,可他就算是努力强迫自己,也无法将那双眼睛当成笑话。
只能安慰自己她是个傻子,傻子是不懂善恶的,更不知道自己只是别人的小玩物,哪会真的对她好。
再回神时,他人已经走到了地牢外头,门口值班的人眯着眼,头向下一点一点的,马上就要睡着。
那人见常朔来了,要起来却被他按下去。
“别出声。”
地牢里很幽静,左右两排都是被铁门封得没有任何生机的小房。空气中有些酸臭的霉味,常朔爱干净,掩住了口鼻。
被黑暗浸泡的太久,越是临近地狱越是散发着死亡的压抑。尽头的小屋里传来飘渺的几声,男人倏地压低眉骨,长腿迈到门口。
平静的眸子往小窗户里看了一眼,便慢慢行至冰冷。
“哗啦!————”
门被推开,常朔冷着脸,睫毛的阴影挡住了眼神。
他走到女孩面前,动作粗鲁地扯起她的胳膊。
“啊!很痛!哥哥放开!”
女孩吃痛挤出两滴眼泪,这声哥哥叫得他心烦意乱,这辈子从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他恼了,不顾女孩哭闹大力甩了她出去。
女孩的身体只剩一把骨头,她比送来的时候更瘦,砸在墙上没什么动静。一声轻微闷响之后她捂着头蹲在地上,白皙莹润的小手肘多了一道红丝,一股鲜血向下蜿蜒。
常朔手背骨节上也青了一块,那是他刚刚甩她时碰到了旁边的水管,此时皮肉皱成一团,青里夹着破碎的鲜红血肉,将掉不掉地连着一小块。
“唔......”
女孩看到他指节中间的青紫,她傻也知道那是受伤了。虽然没懂自己哪里惹了哥哥不开心,但还是没迟疑,抹了一把自己手肘,沾上血的小脏手过去抓住他的腕子轻轻吹气。
常朔身躯一震,这次自己后退了几步。他竟忘了自己来这是要做什么,逃一般的到门口,关上门对着看守说了句话:“从今天起这个傻子也不要给东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