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过程仿佛飘在云里,纤细的身体像是被抛弃在空中的浮沉。
她落在地上,并没觉得很疼。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有人抓住了她,她像个待宰的羔羊,也只能接受自己的命运。
可是预想的杀戮却没有来,有一双手臂将她拖起,带着令她讶异的温柔。
这个人的怀抱很温暖,手臂亦有力,竟让惊恐惶然的心遽然恢复平静。她的侧脸贴着他的胸口,就连心跳都和整夜拥着她安眠的男人如此相似。
萧烈。
她好像听到萧烈的声音,说的什么忘记了,只记得声音很轻柔。
铺满沙石的土地是坚硬的,细沙割伤细腻如脂的皮肤,随着鲜红流淌空洞许久的眸光又重新亮起来。
她失神只不过片刻,却像过了几年那么久,以至于身体也颓然无力,一切力量都被抽离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两条瘦小的狗在门口不停转圈,它们走得越来越快,妄图用自己单薄的身体去挑战火焰。靠近火堆的毛发被炙烤得焦糊,几只尚且稚嫩的爪子因为抓挠土地的力量过大,有的指甲已经被生生掀掉,露出鲜红的血肉,鲜血还在涓涓流淌。
“别......别进来。”
叶闻筝不想再有生命因她陨落,可动物却比人单纯的多,即使舍弃一身毛皮也不愿放弃自己的救命恩人。
火焰还并未将门封死,她还有跑出去的机会。身体前倾,试探的一步已经用上毕生勇气。可热浪和焦糊气味不肯饶过她,总是在她好不容易触摸到悬崖边缘时又将她拉进深渊,不停提醒她所有恐惧过往。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却又要轮回一遍。她无法冲破无形的桎梏,就像她无法真的彻底释怀过去。这些陈疾寄生在她身体上挖干她的生命,又成为时刻缠着她的荆棘。
然后她又看到萧烈,他的模样在她记忆里穿梭,就好像那个怀抱真是他那么真实。沉寂多年的心魂从他喂给自己的那碗汤开始萌动,她只能压制却无法断绝念头生长,后来又随着孔明灯一起升空,要飞去哪里全靠风的心意,再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
火烧得很快,夹着火星的烟尘迅速盈满整个屋子,她几乎快要汲取不到氧气,微微翕张的檀口只能吸进更多焦灰,喉咙被灼烧的生疼。
轻仰着的下颌动了动,浓烟中看不到羽睫的颤抖,也无人欣赏鲜花凋零。勉强倚靠墙壁才能坐着的身体倒在地上,黑发缠了满地,和浸过男人血液的砂砾绕在一起。
“萧烈,萧烈......”
下意识喊出口的名字让她都觉得不可思议。女人被浓烟和烈火隔绝在世界之外,穿过滚烫烟雾,她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或狠厉或痞气,或冷漠或缠绵。然后搭在身体上的手便摸上那些附着了暗红的尘土,仿佛在揉搓温柔。
希望这世上不要有灵魂,否则她大概会为了濒死前的放纵后悔。
下一秒,顶天立地的男性身影出现在门前,带着一直萦绕不散的缱绻闯进烟尘。可惜她闭上了眼,没看到他冲进火焰中的决然。
男人跳进屋中的时候手扶了下墙,被火灼了许久的墙壁已然成为滚烫的石板,毫不留情烫下他手中一块皮。
皮肉气化的焦糊味在浓烟中不值一提,钻心之痛他也不在意,红丝缠绕的眼瞳充斥从未有过的恐慌失措,他朝前挥了挥手,撕开浓烟一角终于看到萎在角落的女孩。
“筝筝!醒醒!”
不久前的晨雾少女仿佛上一世那么遥远,她的眼睫紧阖,娇颜附着泪水曾经流过的痕迹。
骨节分明的手反转,指背轻轻剐蹭她眼底的小绒毛,他那么钟爱的柔软。
“听话,只要你睁开眼睛我就再也不关着你了。”
不用陪着我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