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小姑林曼姝带着最近刚交的男朋友来家里做客,男人名叫卫真理,是个华裔,用杨怀玉的话来说就是人长得怪,取个中文名字也怪里怪气的。
林俞笑得不太客气。
要他说这卫真理其实挺不错,高高大大,不拘一格,是小姑会倾心的类型。
“有什么好笑的?快把药喝了。”
林曼姝把放在旁边的瓷碗推到林俞的面前,不顾他明显皱起来的眉头,盯着他,那架势像是要是他今天不喝干净,就要自己动手灌了。
林俞看着碗直犯恶心,侧头躲避,“真喝不了,来者是客,给你男朋友不好吗?”
卫真理面露好奇,问:“这是什么?”
“十全大补汤。”林俞当即把碗推到他面前说;“给你了,这可是我小姑亲手熬的。”
卫真理一听,还真的跃跃欲试,然后被林曼姝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缩回手。
林曼姝把碗拿回来,递给林俞说:“这是大嫂特地找熟悉的中医开的,调理脾胃的,你一副都喝不了,我可没法给你妈交差。”
“你就直接说我喝了不就得了。”
林曼姝伸手捏他脸颊,“那你倒是给我长点肉啊,体重一天比一天轻,我倒是想帮你打掩护都没办法。”
林俞叹气,“天气太热,生意又忙,不瘦才不正常吧。”
林曼姝斜眼看他:“这话也就骗骗你自己。”
林俞无语,看着面前的碗沉默半晌,端起来一饮而尽。
他也不是故意真想戳父母的心,大概有些想念太刻骨,无时无刻都在脑海中出现。越是收不到关于他的消息,想念就越是肆意疯长。
他已经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平常,但有些东西遮掩不了就是遮掩不了。
每每杨怀玉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神情,都让林俞觉得愧疚。
他学不会遗忘,做不到淡然,只能让家人陪着他一起,接受这风起云涌过后欲盖弥彰之下的平静,日复一日地反复煎熬着。
卫真理目前还算个外人,他倒是想询问为什么,但林曼姝始终没有解释。
谁能解释得清?
怎么说得清林柏从的沉默,杨怀玉的唉声叹气,林俞的忙碌。更遑论还有个远在敦州,更像是被放逐,一走再无音讯传来的林家大哥,以及那已经摊开在太阳底下冲破世俗的又难被承认的那份感情。
差不多是在闻舟尧离开半年后,林俞停下来休息了几天。
杨怀玉终于不再念叨他。
结果转头林俞接了个木雕活儿。
这是半年来第一次接手工艺大项目,承接方是文物馆,据说是刚刚在淮阳收录了一批文物,让林俞出个对应朝代的缩小版宫廷建筑群木雕用以展示。
林俞接下后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忙。
早晨的饭桌上,林俞吃了小半碗粥就放下筷子。
结果还没放彻底,对面的林柏从就用筷子把装着鱼的那个汤盅戳了过来,面无表情道:“喝了。”
林俞:“这不是妈特地给您炖的吗?”
“让你喝了就喝了,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林俞对自家老头儿别扭的关心无话可说,拿过勺子又默默舀了半碗,小口小口喝着。
林柏从看了他两眼,似乎对他这半年来都胃口欠佳的样子忍到顶了,皱眉说:“你妈给你开的那药不管用?”
“管用啊。”林俞咽下一口汤,才抬头回答说:“我主要是因为昨天半夜饿了,爬起来吃了林皓带回来的那半包点心,所以早上才不觉得饿。”
“饭要按时按点吃。”林柏从眉头不见松,提醒他:“饥一顿饱一顿容易得胃病。”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林俞说。
说到这林俞记起来自己长这么大唯一一次胃痛,也是他哥半夜回来发现的。想着想着不自觉就开始走神,那副盯着一个点就开始飘忽的神情自然落在了林柏从的眼里。
但看着儿子削尖的下巴,林柏从到底是没了言语。
这儿子半年来做得无可挑剔,意玲珑稳步上升,手艺也没落下,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都有分寸。他妈想尽办法给他进补,就是不见胖,短短时间下颚已经俞见沉稳的弧度。
林柏从甚至在某些时刻,能从这小儿子身上看见大儿子的影子。
这让他所有的指责和教训都如鲠在喉。
哪有做父母的不心疼儿子。
他林柏从当家这么些年,要说心硬在林家也是数一数二,可是偏偏对着这儿子没了办法。
做老子的心里百转千回,即使心软,口头上那是一个字都不会露。
最后只是说:“你接的那个项目时间那么紧,要是做不过来,我这边给你调一半的人手。”
“可以吗?”林俞听见这话回神,一脸占了便宜地兴奋,开口说:“那你那边岂不是要拖进程?”
“我这边不急。”林柏从扫他一眼,“但说清楚,所有的人工费你自己掏。”
“这没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