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他怎么能是陆小凤呢?
当初莫名其妙出现的一个女子, 他都能将她带离危险之地,成为朋友,更不要说是相处时间更久的西门吹雪。
陆小凤坐在墙头, 聊几句之后, 长吁短叹,看着沈奈和西门吹雪一样没什么波动的面容, 心中郁郁。
真是皇帝不急, 太监急啊。
“西门那个人啊, 是个死脑筋!沈奈,你知道吗?我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 他站的挺直如松,要不是身上的血,就他那样子,不要说别人,连我陆小凤也被糊弄住了。都不知道他受伤了!谁知道轻轻一拍,人就倒下去了。”
陆小凤臭着一张脸, 点评:“死要面子活受罪,这要是我没有去,他要怎么回去呢?”
披着红披风的青年坐在墙头, 仿佛那是一个十分闲适的座位。
沈奈听他说话,取来放在大厅角落里面的针线,坐在绣架前, 慢慢的绣着图样。
墙角的蔷薇已经种下了两个多月,早早开过花了, 可是京城的冬天满天的雪, 蔷薇纵然是四季开花的品种, 这个气温, 它也没办法继续让沈奈看见它艳丽的花朵。
墙角虽无,绣架却有。
沈奈手中的针线在衣裳上穿梭,绣的正是蔷薇花。
“沈奈,你赢了西门,为什么也和他一样,脸上没有什么欣喜的表情呢?”
“如今论起江湖上最出名的剑客,西门定有一席之位,难道这般荣耀,也值不得你面露欢欣吗?”
陆小凤在墙头,由坐改成侧躺。
“这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吗?”
“我并不觉得。”
针轻轻穿过布料,一根淡粉色的细线跟随着针一起穿过,沈奈细心绣着,漫不经心地应答着陆小凤的话。
“如果大雪天我种的蔷薇开了花,那才是值得我面露欣喜的事情。”
陆小凤面露遗憾,笑着道:“那可惜了,也不知道来年你这些蔷薇还能活几头,反正现在是开不了花了。”
“输不像输,赢不像赢,倒是我...”
陆小凤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被沈奈打断。
——“陆小凤,倒是你,说了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到现在也不将你心里的想说的话说出来,变得不像你了。”
陆小凤打了一个响指,侧躺的他撑着脑袋看着下面认真刺绣的女子。
沈奈眼明手快,以她的速度,绣的再细心也比旁的人效率更快些。
短短时间,半朵蔷薇花已成型。
等和陆小凤说完这个话题,这一边的袖子,应该就能绣好了。
沈奈心里这样估算着。
陆小凤:“那这么说来,在沈奈你的心里,陆小凤是一个有话直言的直爽性子,是吧?为了不辜负美人信重,那我就直说了。”
他目露苦闷:“沈奈,你了解过西门吗?”
沈奈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又不是你,怎么可能了解他?不过,他剑气锐利,浑身杀气腾腾。”
陆小凤叹气:“我算了解他。”
“你们两个都是我的朋友,你这回赢了他,说明你的武功高他许多,那么在没有将你打败之前,西门他会一直挑战你...就像你说的,剑气锐利,浑身杀气腾腾。”
“他对于对手,从来不留性命。”
一朵蔷薇花成型。
花蕊处淡淡的金黄色,内处的花瓣由淡粉色为主,更外出的花瓣颜色渐深,颜色渐变自然,重重叠叠不显杂乱反而是片片花瓣分明,犹如一朵蔷薇开在眼前。
沈奈当然知道陆小凤说的是什么意思。
要不然,她为什么会在和那西门吹雪对视的第一眼,就觉得他浑身的剑气杀气,压得自己不舒服呢?
两人走的剑道不一样。
沈奈走的剑道是顺其自然,是养生健体以怡情,万事顺的是心意,她除了剑,还学掌法,还学鞭法,还学医药,还学刺绣...
人生路漫漫,万事万物皆入沈奈之眼。
而那青年眼里...只有剑道和杀道。
沈奈刁难陆小凤:“那依照陆小凤你的想法,你是希望他剑道大成呢?还是我略胜他一筹呢?”
陆小凤一不小心把自己的胡子扯下来两根。
西门吹雪剑道大成,说明自己的一个朋友就要被他杀于剑下。
沈奈略胜一筹,就说明西门吹雪武功无所突破...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沈奈,我可是没有得罪你啊!”
那你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为什么不离去?
沈奈叹一口气,继续刺绣,速度和方才一样快慢。
“将你剩下想说的话一起说出来吧,不要分成两段,磨磨唧唧,听着让人难受。”
陆小凤面色复杂。
“我陆小凤自认为天资不错,可一身武功也是从小练起,更不要说西门,自我认识他起,他习剑已有十年。”
“沈奈,你我初遇,你不过是一个柔弱女子,浑身毫无内力...并非对你起疑,只是,我实在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古怪。”
沈奈:“你明白的。甚至你已经猜出来了一点。”
就像是宫九一样。
只不过陆小凤性格更良善,到底不如宫九阴狠果决,宫九可是发现不对后,直接把另一个世界的某个势力砍了一口肉下来。
当然,这是宫九后面属下来禀告的时候,沈奈自己听到的。
陆小凤沉默不语。
沈奈在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最后,想起了司空摘星,他应该是和陆小凤前后脚进京城的。
“是那面沐风国的镜子?”
陆小凤“嗯”一声,表示沈奈猜的正确。
就是因为那一面镜子。
里面出现的影像太过于古怪了。
陆小凤进京城之后,其实见的第一个人,是朱停。
鲁班传人,妙手朱停。
沈奈放下绣花针,正视陆小凤:“陆小凤,你说你自小习武,你认识西门吹雪的时候,他已经习剑十年,可我也一样。”
“我沈奈亦是自小习武,习剑已不止十年。”
陆小凤在决定上门询问的时候,已经觉得自己的想法异想天开,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知道这些事情之后,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并没有比自己想象中的高多少。
沈奈是一个极好的朋友。
陆小凤说出口的疑问,只要是她知道的,她全部都认真解答了。
陆小凤他恍恍惚惚的从墙角上翻身,因为刚刚知道的事情太过于离谱,甚至运起轻功的时候,没有落在对面的屋檐上,反而是意外落在了地面上。
“世界之大,当真是无奇不有...”
这个时候,方才被沈奈心里想着的另一个人,那早就起疑心,甚至行事果决的宫九,正坐在一处房门窗户大开的房间中。
冬风刮面,白雪乘风起落。
门窗大开,让地面也堆积了一小层的薄雪,青年身穿狐裘,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完全不看风吹到狐裘上面的雪粒,只抱着手中的剑,远远的看着京城城门的方向,没有任何动作。
昨日收到信开始,宫九就开始保持这个状态,到现在,他已在这屋中坐了一天了。
宫九在等,他在等一个人。
进入京城之后,就是那个人的死期。
身穿狐裘的青年抱着剑,闭上了眼睛。南王昨日进京,昨日的飞鸽估算日程,太平王最早今日会到,最晚明日。
闭上眼,眼前却不是一片黑暗,而是出现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