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听得见。老陈家里也有监控,整夜整夜的看,房子里就他一个人。还请了专业的人来查是不是家里被安了什么播音设备,也没查出来。他还换过住处,但无论是住哪套房子,甚至去住酒店,住朋友家,统统都有声音,而且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到了这个时候,就连老陈自己都不得不相信有鬼了——毕竟湘西那个地方,自古以来就有好多神神鬼鬼的传说,老陈也正是因为想见识那些久远神秘的风俗文化才去的,谁知道是在哪里就撞上了鬼呢。
邵景行看着周青山:“我是知道没有鬼的,但——”现在这种情形,他空口白话去说,也很难取信于人吧?
周青山充满希望地看着他:“自打这事出来,老陈也请了些人去做法什么的,但根本一点用都没有。但是这些人不说自己没本事,却说是因为老陈自己造孽太深什么的……”
他说着就气愤了起来:“要说别人也就算了,但老陈这个人很好的。当初我生意上有周转不过来的地方,还亏他伸手拉了一把。但是他好人没好命,没摊上好亲戚啊。他跟他太太感情非常好,他太太不能生孩子,当初他哥哥家里就要把侄子过继给他,还不就是盯上了他的钱?前些年他太太过世了,他侄子简直就觉得这些家产都是他的了。嗬,那个嚣张劲儿!”
他也是看不顺眼这种人家很久了。仗着自己生了个儿子,就好像生了个王子,真以为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呢。
虽然是自己亲侄子,也没人会喜欢他跑到自己家来指手画脚,好像这个家都是他囊中之物了一样。陈总又是久居人上的,当然更不能忍,轻轻使了个手腕就把侄子打发回去了。
可是这次出了这么诡异的事情,侄子当然是又跑了来,还热心地帮着找什么师公来驱鬼。谁知这师公来了一趟没啥屁用,反而说陈总前生作孽太重,所以今生无子女。以前没事是因为太太福德深厚,现在太太去世,没人替他压着了,就惹鬼上身云云。
“我听着都是些鬼话!但老陈现在这样……他太太一直都很喜欢孩子,因为没能给他生孩子还很内疚。现在这些人拿这个来说事,真是太混蛋了!这对老陈打击很大,他是很爱他太太的。我看,这些事就是他那个混蛋侄子跟人商量好的!”师公还说陈太太在地下无香火,也是受了陈总的连累。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他赶紧给陈太太找个供奉香火的人来,如此陈太太好了,福德还能继续庇佑陈总,说不定就把这些鬼都赶走了。
那找谁来供奉香火呢?这不是侄子这么大个人就摆在眼前么?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再说又有血缘关系……
周青山一样是白手起家,最恨这些盯着别人家产的亲戚:“老陈当初出来干的时候,他哥哥一家子冷嘲热讽的,后来老陈生意起来了,就天天想着沾点便宜。现在干脆想全吞了。不说别的,现在老陈都被他们说得信了有鬼,医院都不去了。我就怕他这是什么怪病,再耽搁了……”
“那您叫我去……”邵景行也很鄙视陈家的亲戚,但他去能有什么用?
周青山又咳嗽了一声,略有点不好意思:“我把青蚨血的事跟老陈说了,跟他说世上是没鬼的。他,他想见见你……你看,能不能去一趟……”说不定就找出原因了呢。
邵景行自己都没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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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呢。但周青山这么殷切,而且连话都说出去了,他也不能坚决地说不去,拆周青山的台。
“那,那我去看一下,但不一定能看出是怎么回事啊,要是病的话,我就不懂了。”
周青山连声答应:“只要你跟老陈说明白,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就行了。”
这要怎么才能说明白,难道告诉他这是国家特殊部门盖章认定的?邵景行愁死了。
陈总家住的也是二层小别墅,不过一开门就冲出来一股子香烛味儿。
来开门的是个二十出头的男青年,衣服穿得倒挺时髦,可是看人都是斜着眼的,一股子流里流气的作派,实在让邵景行看不上眼。
“哟,周总,又来啦?”男青年一张嘴就阴阳怪气的,“怎么还带人来了啊?”
周青山皱皱眉:“我来看看老陈。”
这男青年就是陈总的侄子陈祥,周青山见过他几回,根本懒得跟他说话,直接就往里走。
陈祥不大敢拦。他也知道周青山是个大老板,只能跟在后头继续阴阳怪气地说话:“周总,我叔叔屋里正做法事呢,您可别去打扰了高人做法。说起来啊,我叔叔这个事真是被耽误了。都说心诚则灵,我叔这总是摇摆不定的,搞得我婶儿在底下也遭罪,真是……”
这话明里暗里是在讽刺周青山呢。周青山正眼都不看他,径自上了二楼,陈祥也只能在后头跟着,斜眼去看邵景行:“兄弟,你是周总的助理吧?”
邵景行现在衣服穿得已经很朴素了,主要是为了符合邵仲言人民公仆的身份,尤其不许他戴什么贵重的手表之类饰物。所以陈祥一眼看过去,自然把邵景行当成了周青山的跟班儿。
他不服气的是,这个跟班长得太好了,就算他再昧良心,也不能不承认邵景行一露面,就把他自己比得跟个油头粉面的瘪三一样了。
陈祥不敢明着怼周青山,只好拿邵景行下手,一路嘀嘀咕咕:“我说兄弟,你跟着周总拿多少钱啊?怎么出来也不穿件像样的衣裳。别丢周总的脸啊……”
邵景行还从没被人说过穿衣服“不像样”,心里也不大痛快,刚想怼回去,就听周青山喊了一声:“老陈!”
上了二楼,香烛味儿就更浓了。邵景行伸头一看,只见一个头发半长不短,身上衣服长袍套马褂的人,正挥着一把木剑在那里乱转,屋子里摆着个香案,上头的香燃得像失了火,一屋子烟。
这人看起来不僧不道的,大概就是周青山说的师公了。他长得瘦骨嶙峋,一张长脸上两眼半睁半闭,嘴里念念叨叨的不知在念什么牙疼咒儿。看见周青山进来,也不知从哪儿摸出张黄纸来,在周青山眼前一晃,呼地烧了起来。
陈祥立刻在后面怪叫:“周总,你别进去,冲撞了神仙了不得!”
“什么神仙!”周青山气死了,冲着屋里沙发上坐的人说,“老陈,我把人给你带来了。”
陈祥这才明白,敢情周青山是带人来踢场子的!
这会儿那个师公也反应过来了。他倒是见多了这种呛行的事儿,眯着眼不紧不慢地说:“陈先生,打断作法,虽然神仙宽容,可这半途而废,泉下之人却是又要空等了。”
沙发上的男人论起来比周青山也就是年长七八岁,但看起来却仿佛比他老了二十岁,两鬓的头发花白了一片,听了师公的话,也没有立刻开口。
其实在他心里,也并不怎么相信师公的话。但事涉过世的妻子,他又有些犹豫——万一呢?而且刚才师公作法的时候,耳朵边上那些嘤嘤嗡嗡的声音的确是停下来了……
陈总正想着,就觉得耳朵里一痒,那种细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开始是一两个声音,很快就变成了十几个声音一起在说话,嘈杂得不行。
“是不是群鬼又在聚语了?”师公眼尖地看见陈总皱起眉头,顿时想到了原因,长叹一声,“法事被打断,只怕还要引起鬼魂反扑呢……”
“根本就没有鬼。”邵景行看这半老男人得啵得啵在那儿瞎扯,实在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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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没有鬼!”陈祥却先叫了起来,“你肉眼凡胎看不见而已!再说,就算没开阴阳眼看不见鬼,师公方才的符火你没看见吗?符箓自燃,就是因为这屋子里有阴物!”
邵景行简直都听不下去:“得了吧,变魔术的也能让纸自燃呢,你是要说舞台上也全是阴物?”这种什么符纸自燃的把戏,胡原都会变呢。
陈祥没想到他还会反驳,噎了一下才梗着脖子说:“那是变魔术,怎么会一样!”
这解释十分无力,陈祥自己也知道。可是他又找不出什么有力的论据来,倒是那个师公笑了一下,将一张符纸送到邵景行面前:“这位先生既然这样说,不如也来试试?”笑虽然是笑着,却是面带轻蔑,说完还补了一句,“怕是小先生不识货,不晓得我这符有神通呢。”
他口袋里的符纸看起来一模一样,但其实分为两种,分放在不同的暗袋里。这两种符纸都经过特殊处理,但处理方法完全不同,就是防着有人质疑呢。现在他拿出来的这种符纸,让这个年轻人用打火机点,一下子都点不着!到时候,看他还能说什么。
“对啊对啊!”陈祥当然也知道师公有两种不同的符纸,立刻挤兑邵景行,“有本事把这符纸点起来啊!别光会说。看你那样儿,怕也根本没见过什么世面吧?别得罪了神仙,有你后悔的!”
邵景行顿时就不痛快了。他记事的时候家里就已经很有钱,后来叔叔又步步高升,走到哪儿都有人捧着他。就算现在给邵仲言开车,那也是领导的司机,大家也都笑脸相迎,谁敢像陈祥这样,当面怼他没见过世面啊?
景少没见过世面?景少见过的世面,说出来吓死你!还点火呢,跟他说什么不好说点火,这是他老本行!
陈祥这会儿已经凑到邵景行跟前了。他琢磨着小白脸既然来踢场子,估计也会点把戏,身上多半也带着符纸之类。他凑近了,就是预备着邵景行一摸出符纸就给他抢过来。这种点符纸的手法他也知道点儿,到时候他给点起来,看小白脸还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