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夜里发过热烧的宋司令诈尸般从床上弹起来,清晨湿淋淋的空气透过窗帘沁入,青草夹杂着泥土的腥味儿附着到毛孔上,宋振骐抬手一摸,摸到的却是干燥洁净的皮肤。
身上套着酒店白色浴袍,胸口大开,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这才发现床边还趴着一个年轻女人。
她的头发松松的扎成鱼骨辫,身上是藕粉色的珍珠套裙,一张白皙饱满的脸半掩在玉骨似的臂弯里。
宋振骐心下一跳,不敢置信的,伸手去拨她脸侧的头发:“....俊英?”
吴小姐轻眠,何况还睡在心仪之人的旁边,哪里敢真的沉睡过去,她在心下做着时刻清醒的准备,在男人弹起来的时候她就醒了。
吴小姐缓缓的睁开眼睛,眼眶里弥漫着抑制不住的惊喜和担忧:“宋先生,您醒啦,感觉怎么样,退烧了吗?”
宋振骐愣了两秒,动作敏捷的避开女人伸过来触探的手指。
她...除了眼睛,她竟然长得有些像小妹,只是她的长相更明朗艳丽,行姿作态也全然是标准的淑女风格,烟波中流淌着温婉大方的关切。
因着这两三分的肖似,宋振骐待她还算客气,整饬一番请吴小姐去楼下共进一份早点。
吴小姐前脚被送走,后脚宋振骐让副官驾着小汽车火速回到住宅,拨通南京家中的电话,一连拨了三次,都无人接听。到了第四次,还是宋宅的门房巡游时过来接了。
“俊英呢?”
宋振骐的嗓音里明显的带着暗沉汹涌的低压,门房支支吾吾道不晓得,一个月前见过小姐一次,后来没见她归家。
宋振骐又分别给二弟三弟家中挂电话,结果他们都对小妹的行踪一无所知,宋老大咬着牙关,震怒着将两位好弟弟狠批一通。
弟弟们让他息怒,不要着急,俊英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学校么?
“学校?俊英被开除了,你们就一点儿不晓得?”
若不是还有电话要打,宋振骐手上的听筒早就四分五裂了,最后他给在西山修养的老父打去电话,旁敲侧击的探听俊英有没有去找他。
老太爷的身体原本就不好,精神不济,也没听出什么,例巡几句话唠叨,让他好好看顾俊英,有时间领俊英上山来玩玩。
宋振骐手指上的香烟烧到指甲盖处,他猛得弹走烟头,脑子一阵阵的抽痛,梦里的场景一遍遍的来回重复播放。
俊英在他的臆想里,俨然已经遭受了他绝对不能接受的虐待侮辱。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在南京去往北平的长途绿皮火车上。
火车一路上开开停停,轰隆隆哐当哐当的作响,俊英被挤在三人座位的最里头,已经二十四小时没有吃过东西上过厕所。
她走得急,行李没拿,只带了现金,理所应当的以为只要有钱就能买来方便,然而火车的包厢全部需要提前预定,要走关系才能定得到。贵人们的包厢同普通列车中间的过道上,站着几个大兵,手上端着长火枪,没有通行证,不允许过去。
俊英熬了一天一夜,新鲜的校服皱巴巴不成样子,脸上挂着睡眠不足的青色,唇角渴得发白。
坐在身边的是一家人,女的胖男的壮,左一个右一个托着三个孩子,孩子哭闹声巨大纷纷喊饿,务农的糙汉子从网袋里掏出几个烂了小半的苹果分吃,咔嚓咔嚓地咬得可香。那胖妇人见女学生几次看过来,满是裂纹的手将自己啃了半个的苹果递过来:“来,擦擦还能吃两口,别介意我没病的!”
俊英瞅瞅那烂了心的苹果,又抬头望向妇人,张嘴差点喊声妈。
她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币递过去:“您有好一点儿的吗,我买。”
妇人非常大力的把钱塞回她的口袋,压着嗓子劝她:“看你的样儿,一定是好人家的姑娘。一个人坐这车很不安生的懂不?千万不要露财!”
胖妇人见她不可能真吃自己咬过的,反手给了自己小儿子响亮的一巴掌,把他手上还算完好的抢过来塞给女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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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没啥想不开的事儿,只要有口吃的啥都好说,看你伶伶俐俐的肯定是个聪明娃,别嫌婶子多嘴啦。”
俊英接过苹果,学着他们用衣服擦了几次,放到嘴边,咬到嘴里的果肉酸得掉牙,她对胖妇人笑道:“谢谢婶子,好好吃。”
这家人吃了苹果又分了几个黄面馒头,没过半小时,男孩子们闹着要上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