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莫名其妙地回到这段孱弱无比的幼龙期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怀过了。
他放松地舒展身体,缓缓收拢周身逸散的气息。
那被他牢牢按在爪下当做支撑的祈神木已被龙血浇灌成了暗红之色,树皮表面被腐蚀得坑坑洼洼。伞盖般茂盛的树冠如今只剩下几根粗壮的枝桠尚顽强支撑着。
枯枝败叶在地上堆了足有三尺厚。
祈神木大约是放弃了抵抗,枝桠颓丧低垂着,再没了动静。
目光扫过那红褐色的丑陋树皮,沈弃皱眉露出几分嫌弃之色:“真丑。”
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血污,刚好转的心情顿时又阴云密布。
施了个小清洁术,却只冲刷掉表面的血污。沈弃看着越发丑陋的身躯,尾巴烦躁地拍打起树干。
得赶紧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再将脱落的鳞片补一补。
林间蚀雾大部分被吸收,不再如先前那般遮天蔽日。
当头顶灰雾散开后,慕从云才发现已入了夜。
他在这里待了至少有半个时辰。那个龙族全心吸纳蚀雾,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慕从云看着忽然静止不动的龙族,思索着对方来历。
西境历中有记载,在“蚀雾大灾”之前,这片土地上除了人族,还有各种上古遗族,其中龙族是最为强盛的一支。但“蚀雾大灾”之后,这些强大的上古遗族也和人族修行者一样,逐渐走向了衰落。只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种种传说。
倒是与那些上古遗种有些许血脉关联的种族延续了下来,因数量稀少实力普遍不强,被统称为“妖族”。
至于龙族,再无人亲眼见过。
不过各大宗门中一直有传言,说其实烛龙一族尚存于世,就隐居在西境某个叫做“天外天”的地方,他们轻易不会出世,只有在遇上大事,“十方令”出时才会现身。
但这么多年来,十方结界都不知动荡了多少次,“十方令”却从未发出过。慕从云自然也没有机会验证传言的真假。
而且有关龙族各种版本的传言之中,均没有记载龙族有吸收蚀雾的能力。
若是外界知晓今日之事,必定会引起震动。
西境人在十方结界里待了上千年,尝试了无数方法,至今却连深入蚀雾海都无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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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
就是剑走偏锋叛出西境的酆都,也不过是窃走了十方大阵的阵图,照猫画虎设下结界,才能在十方结界以外留存。
但这条龙族,却在吸收大量蚀雾之后,不仅没有出现异变,还保有神智。
慕从云深知这个消息的重要性,越发小心地收敛气息,想等对方先离开。
他甚至不敢再多看几眼,唯恐对方察觉了他的目光。
沈弃万分烦躁地拍打着龙尾,思索着距离最近的去处。
南槐镇上倒是有一家客栈,但地方又小又脏,实在叫龙难以忍受。
还是得去一趟东州城。
他正欲化回人形离开,却忽然在血腥味里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似草木的清冽之气,却又与这片树林格格不入。
狰狞的龙首猛然转过去,黄金瞳竖起,声音震怒:“何人胆敢窥探?!”
就在他看过来的一瞬间,慕从云已敏锐察觉到危险,毫不犹豫便身化剑光往远处逃去。
同一时间,他先前的藏身处已被横扫过来的龙尾拍碎,草木皆化作尘灰。
身后传来巨大动静,慕从云却没敢回头去看,全力催动灵力,身如虚影,朝前疾奔。
“又是你!”沈弃化作人形,暴涨的秽元之力使得衣摆翻飞。想到对方可能已经在此处藏身许久,将他的原形看去,指尖火苗便不受控制地跳动,心中杀意也越发凌冽。
“玄、陵、弟、子。”他盯着慕从云消失的方向,一字一顿,杀气四溢,却没有立即追上去。
强行压下怒火,沈弃咬牙切齿片刻,到底还是拂袖往东州城去。
怕连累金猊,慕从云没敢往南槐镇的方向逃。
御剑朝反方向奔逃了十几里路,慕从云才敢停下来。但他仍不敢掉以轻心,对方在老林子里的表现太过诡异,谁知道有没有什么难以琢磨的术法手段等着他。
他谨慎地敛息藏好,直到后半夜确定对方当真没有追来后,方才松了口气。
藏身的时间已足够休息,慕从云没有耽误时间,御剑准备折返南槐镇,正要离开时却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匆忙逃命时,他竟不知不觉间出了南槐镇的地界。
先前他们进入南槐镇之后,就发现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走不出南槐镇,与外界的通讯也都被阻隔了。
但现在,他却毫无阻碍地出来了。
想起老林子里被吸纳一空所剩无几的蚀雾,以及那棵被龙族摧残得只剩光秃秃树干的巨树。慕从云心中生出猜测。
——南槐镇异变的根源恐怕与那棵不知来历的巨树有关。
慕从云拿出传讯玉符,将南槐镇发生的事挑重点记录,传给师尊之后,才动身折返去寻金猊汇合。
第4章木雕
大师兄离开之后,金猊便在赵大爷家附近找了个视野好的隐蔽之处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