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琮那之后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在自己床上的角落里面缩着,近乎是漠然的看着施工队在他的房间四处敲敲打打——就连衣柜、桌下这些昏暗的小地方,都没有错过。
苏琮冷漠的观察了很久,最终,他选择了浴室。
说来也是巧,那天苏家的暖气刚好坏掉,苏琮洗澡的时候,特地放了半个小时的热水让浴室变得温暖,同时,也有了更大的烟雾。
而他本人就在那一片烟雾缭绕的环境之中,放了一整个浴缸的热水,然后拿了餐厅的水果刀,在浴室之内选择了割腕。
苏尚的呼吸一下变得沉重,那边踌躇着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苏琮顿时有了话题,“阿尚,你在做什么?”
“……看一些资料罢了。”苏尚说道,随后继续向下看,捏着手机的指关节全部泛白。
那一次的事故,让苏家上下都陷入了一片愁云之中,如果不是负责监视的人发觉有些不对劲而上去查看,恐怕苏琮那一次是真的就死了。
之后就是第三次,仅仅过了不到一个月,每天只靠着营养液过活的苏琮在医院的房间内,再一次如法炮制——这一次,他没有了任何能够充当凶器的东西:他是自己一口一口,咬断了自己的手腕。
苏尚的眼眶顿时红了。
他甚至能想到,牙齿撕扯骨肉时候的痛感,和那个孩子一次又一次狰狞着脸,或者是在强忍着,可又在继续这种自残一样的自杀行径时,有多么的难过。
他不明白,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怎么就成了那个样子。
印象之中的敖别,是每天都会在桃花树下或是廊柱旁边,冲着他温温和和的笑的人。
他对外人冷漠,可对待自己从来都是一副笑脸。
他做错了事会害怕,会和同龄的孩子一样撒些不轻不重的小谎。
他根本无法把自己印象当中笑的灿烂的那个孩子和照片上那个如同见不得光的、野兽一般活在阴暗之中的人联系在一起。
这些简历上还有什么东西被撕下来的痕迹,看那个样子,像是照片,可又像是别的什么东西。
苏琮鼻子酸疼的有些难受,于是他仰起头,看着已经一片漆黑的夜空,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空气。
随后,他心情复杂的对着电话的那头说道:“琮琮,我有些事情要离开京都一阵子,你就在家里,不要乱走。”
“你要去哪?”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快发出,几乎就是在苏尚话音落下的后一刻。
“去见一个人。”苏尚说完,又道:“敖别,听我的话。”
苏琮鼻音的‘呼哧’声几乎要穿过电话打在苏尚的脸上,可他依然对着电话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说道:“好。我等着你。”
苏尚这才挂了电话,静静的坐在椅子上面,一下子到了天明。
*
温柔医生因为一些私人的原因去了s市,就在京都的隔壁,距离很近,苏尚买了一个短途的火车票,就带着简单的行李上了路。
走之前,他特意和方励串好了口供去糊弄苏淼,就说出去旅游,一个星期就会回来。
苏尚手中的地址是在京都的地址,那天之后的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就睁着酸涩的眼睛和走路间都会发出声响的身体出了门。
想当然的,他扑了个空。
于是,他马上打给了苏珩,苏珩并不知道这位心理医生的行踪,所以给了苏尚电话。
苏尚随后就打给了那位医生,在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之后,对方很干脆的就给了他地址,并在咨询了苏尚之后,两人约定了第二日中午两点见面的地方。
苏尚已经很好的会运用千度地图,在温医生说完了地址之后,就利落的在手机上面打下了那个地方的名字,随后在附近找了一家宾馆,登记了之后顺利入住。
宾馆内提供的有电脑和无线网络,苏尚左右看了一下,随后进了浴室。
热水从上而下洒在身上的时候,苏尚多少都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舒舒服服的享受着这一刻的轻松。
洗完之后好歹精神了一点,只是眼睛实在是酸涩,苏尚又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最后灭掉屏幕,躺在宾馆那张柔软的大床上面闭上眼睛,很快的就睡了过去。
☆、第23章
生物钟已经养的很好的苏尚第二天上午依然是上课的时间点就起床了。
家里的床因为苏少卿听了方励的建议买的是硬的木质床,据说是对青少年骨骼发育很好,因此已经睡惯了军营大帐的苏尚也很习惯,而宾馆的床则是太软了。
软到一种踩在上面都会陷下去的程度。
他起来的时候浑身都觉得有些酸痛,心想着可能是因为床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昨天运动量实在是有些过大。
他先是去续了一下一天的房费,心想着可能要在这里再呆上一两天,之后才起身出去,开始日常跑步。
此时天刚蒙蒙亮,冷空气十足,苏尚深呼吸一口气,也清醒了一些,正打算做一些热身运动开始跑步的时候,被一阵阵稚嫩的叫声呼唤的停下了动作。
声音听起来很哀戚,两种截然不同却又稚嫩的呼叫声又显得很相似。
苏尚左右看了一下,随后顺着一边的小道循着声音慢慢的走,期间左右不停地巡视着。
在走到一个像是热水管道的排气孔的时候,苏尚停了下来。
在他前面是一只猫和一只狗,都很小,蜷缩在一个并不算是大的纸箱子里面微弱又不甘愿的呼唤着,小猫太小,此刻闭着眼睛,像是已经没有了感觉,一边的狗则是瞪着一双黑亮的豆豆眼,不停地舔舐着身边那只蜷缩成一团的小猫,一边又发出着一声声的哀鸣。
在那一刻,苏尚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抓了一把一样。
他又想起,那个时候,他率军迎敌,敖别却暗中跟着他到了边境,一直混在军队之中并未被人发觉。
那一仗打的万分惨烈,五万精兵历经三天三夜的战火喧嚣过后,只剩下了不到两千余人,粮糙用尽,马匹在路上累死,也都被充当粮食吃掉。
两千多的战士长达七天只能喝雪水杂糙充饥——在那个时候,他发现了敖别的那一霎那,第一次打了他从小呵护着长大的那个孩子的脸。
他的力道并不算大,可不过十三岁的敖别依然被他打的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