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的意气风发,一瞬间就从洪秀全躯体中抽离,变得空荡荡的。
王朝霸业,转头空。
一夜之间,洪秀全就像突然老了十几岁一般,额头爬上一道道的皱纹,就连头发,都隐隐开始泛白。
心如死灰者,莫过于此也。
洪秀全深知,就算撤到桂林郡,也不过苟安一时尔。
偌大的荒野,已是再没有了他的位置和舞台。这对重活一世的洪秀全而言,造成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让他有些无法承受。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洪秀全现在的心绪,就是自高空突然落下的最好写照。
惟其如此,他才会对杨秀清恨之入骨。就算是要撤离,也不愿让杨秀清苟安于世,必要将其除之而后快。
因为在洪秀全的认知当中,正是南路军的溃败,才引发了天国的连锁反应。他从来就没有反思过,当初如果听从杨秀清的建议,自木兰要塞撤军,天国又将是一番怎样的气象。
最起码,不会一下就落到今日这番田地。
说到底,洪秀全心中还是有心结。
前世的孽债,在这一世仍然缠绕着他,让他无法安心。
时不时的,洪秀全就会担心一夜醒来,天国剧变,杨秀清统领数十万大军,突然调转枪头,要将他灭杀于宫中,取而代之。
说实话,能够容忍杨秀清统兵到现在,已是洪秀全一再克服心魔的结果。
此等心胸,又如何配统领一个政权,立足于荒野之中?有这样一位天王,太平天国的败亡,不过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洪秀全走进寝宫的时候,发现今夜侍寝的并不是萧妃,而是本不该出现在此的陈妃,不仅眉头一皱,脸上已是升起怒气。
现身荒野之后,洪秀全迎娶了十位妃嫔。前世的秉性,洪秀全并没有全部忘记。他特意编制了日程表,每一天都是固定的妃嫔,斥候他就寝。
因此,对每日侍寝之人,洪秀全都心中有数。
“怎么是你?萧妃呢?”
洪秀全盯着楚楚而立的陈妃,眼中没有一丝的温情,说不出的冰冷。在他眼中,女人的作用,无非就是繁衍后代和泄欲工具。
就算是对他的妃嫔,洪秀全都没有把她们真正地当人看。说是妃嫔,其实她们跟宫女的地位,也无太大的区别。
洪秀全作为一个古代的读书人,虽然屡试不中,后来还根据西方的教义创立了拜上帝会,其人骨子里,还是继承了腐儒的固执死板和劣根性。
陈妃不敢露出一丝的不敬,小心翼翼地回道:“启禀天王,萧妃白天染恙,皇后安排臣妾来服侍天王。”
“是吗?”
洪秀全闻言,神情稍稍松弛。
就算是如此,他还是安排人去萧妃处确认了一番。
洪秀全倒不是担心别的,而是不能容忍后宫之中,有妃嫔耍弄手段,来额外获得他的恩宠。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
试问,哪一位妃嫔被轮到服侍天王,不是战战兢兢的,又怎么会有心思去摆弄手段,来互相争宠。
洪秀全此人,当真有趣。
就算是重活一世,他还是不自觉地以为,自己就是万民的中心。就是百姓的上帝,就是妃嫔的天,主宰着一切凡人的命运。
“歇息吧!”
如今这样的局面,洪秀全自然是没有任何的兴致,让陈妃服侍更衣之后,就准备直接入睡。
“诺!”
陈妃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
稍倾,烛光退去,天王的寝宫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见此,整座宫殿周围,都陷入绝对的寂静当中。就算是还在整理物品的宫女太监们,也要绕道而行。
睡在洪秀全身侧的陈妃,却是没有入睡,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此女,除了嫔妃的身份,还有另外一重隐秘的身份,正是黑蛇卫安插在洪秀全身边最为高级的密探。
也是蛇卫当中,最顶尖的存在。
蛇卫当中,有一类专门的密探,名叫死卫。每一名死卫,一生只负责一项任务。因为他们负责的都是非常危险的任务,一旦完成,基本上就是身死的下场。倘若侥幸存活下来,黑蛇卫也会安排其退隐,过上安逸的生活。
为了让陈妃不着痕迹地被洪秀全相中,收入宫中,黑蛇卫可没少费心思。可以说,陈妃这枚棋子,就是黑蛇卫布置在天京城的核心存在。
前后数次,更换了数名蛇卫,轮到陈妃时,才终于获得成功。也正是如此,黑蛇卫才有底气在天京城掀起滔天大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