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是讲规矩的地方,有些事情朕可以坏了规矩,但得看值不值得。雪容今儿个确实犯错是,朕也可以抹了良贵妃的面子不罚她。但这样一来,她必定会迁怒于你。不光是她,后宫里无数双眼睛都会盯着你瞧。你本就是破格提拔,一跃从宫女升为皇贵妃,惹了多少人红眼。若眼下你的宫女竟越过贵妃和公主去,你叫别人怎么想。你不该为了一个奴才,为自己添这样的无妄之灾。”
“若我愿意呢?雪容毕竟不是普通人,我与她共事许久,她从前也对我颇为照顾,皇上能不能……”
“朕不愿意。”皇帝一口回绝知薇,“朕说过你是要当皇后的人,既如此就不该留下太多把柄。这次的事情雪容本就有错,朕不过罚人打她十板子长长记性,不会要了她的命。她既在宫里行走就该小心谨慎,若这回不当回事儿,再闯更大的祸,连朕也保不住她。”
“十板子!下手未免也太狠了。她一个女儿家,哪里受得住这些。虽说您不赐死她,可同要她的性命又有什么不同。”
“若抗不过去,便是她的命。”
“什么命不命的,就因为她是奴才,就得接受这样的命运?谁生来就是高贵谁又是低贱的,都是一个鼻子一张嘴,有人一开口就能叫人死,有人得战战兢兢委曲求全才能活下去。凭什么!”
知薇一着急,把现代的那种想法直接说了出来。说完之后不免紧张,低下头去不敢看皇帝。
片刻后,她听见皇帝道:“你这是意有所指,指朕滥杀无辜是吗?”
“我、我没这个意思。”
其实她有,她就是觉得不公平。这个社会人人都觉得理所当然的法则,在她看来就是不合理。那一刻她又痛恨自己穿到这个世界,想要改变却无能为力,连一个小小的宫女都救不下来,心里实在很窝囊。
皇帝盯着她瞧了一会儿,突然退后几步,轻声道:“朕那边还有折子要批,你早点睡。”
说完他竟转身走了。
知薇知道他肯定生气了,大概是嫌她挑战他的权威了。可这事儿在她看来就不该这么办,她觉得皇帝发落雪容不是因为她做错事情,只是为了给良妃一个交待而已。
为了给贵妃交待,就要牺牲小宫女的屁股甚至是性命,她对这样的处置无法苟同。这个世界那种人生来高人一等的制度,一直叫她无法适应。
皇帝刚走的时候她有点心塞,觉得这算是“婚后”两人头一回闹这么大的矛盾。但过了一会儿心里又释然了,他们彼此一时半会儿都说服不了对方,还是分开冷静一下得好。省得待会儿一言不和吵起来,终究还是她吃亏。
她也不想说重话伤皇帝的心的。
外头腊梅悄悄进来,似乎对皇帝离开有些担心。当着她的面几次欲言又止,像是想劝她。知薇却伸手拦住她的话头,示意什么也别说。
夫妻吵架外人最好别插嘴,她得自个儿想想明白。往后还得过一辈子呢,这只是小小的一道坎。现在暴露出来也好,总比日积月累闹得不可开交得来得好。
哪家夫妻没有吵嘴的时候,这算不得大事儿。就是搁在现代,新婚小夫妻度蜜月还得拌几句嘴呢,她跟皇帝,其实已经算模范恩爱夫妻了。
想通这一点后知薇心情还不错,就是有点担心雪容。着腊梅去前头打听消息,听得那十板子结结实实打了后,赶紧叫人去把彭医婆请来。
雪容是被抬回承乾宫的,回来的时候脸色煞白,似乎有气出没气进的样子。一看这情景知薇忍不住在心里将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顾不得别的,赶紧叫彭医婆替她治伤,又翻出一堆傅玉和从前给她的好药,一股脑儿全塞腊梅手里。
彭医婆在的时候,她因是主子不好进宫女的屋,加之腊梅觉得血肉模糊的景象她不适合看,硬是将她拦在门外,还说得振振有词:“主子,您给雪容留点面子。您要这么进去了,以后她怎么好意思再见人啊。毕竟打在那种地方,越少人见越好。”
知薇觉得有道理,只能提心吊胆等在门外。大约一个时辰后彭医婆地出来回话,说雪容没有性命之剧,只是这些天必须好好养着,否则旧伤迟迟不愈,恐影响以后走路的姿势。
承乾宫里一堆人忙前忙后大半夜,到了夜间总算安静下来。知薇不想打扰雪容休息,只能一个人回屋去。初春的夜里气温不高,她屋里虽有地热,可一个人睡在空荡荡的床上,总觉得有冷风往里钻。
这时候才觉出皇帝的好人。男人嘛,火力都壮,皇帝身上大多时候都暖暖的,把她往怀里一搂,既性感又温暖,整个冬天睡觉都靠他取暖了。
今儿是为数不多两人分房睡的夜晚,又是因为吵架的缘故,知薇就担了点心事,怎么也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突然想起刚才皇帝临走时找的借口。听他的意思是回养心殿批折子去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今夜会跟良妃……
想到这里,知薇有点吃味儿。虽说良妃也是他的女人,可她没那么大度,装作什么都不管的样子。这两人共处一室,皇帝会那么君子,放着眼前的肉不吃?
这种事儿不能想,一想就难受,一难受就更睡不着。那天晚上知薇就跟烙饼子似的,来回在床上折腾,闹到天快亮才勉强合了会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