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恕当然知道自己今天没可能带走这小娇娇。心中固然有气,更多却是想看她一眼。谁料干爹竟是直接将人藏起来,一眼也不给看,积攒的郁结之火在见到她毫无悔意时到达顶峰,彻底爆发。
盛娇颐一步一步,以极慢的速度挪到陆英时身后,两手抓着男人长衫,唯恐一松手就会被那道姓左名恕的狂风暴雨卷走。
这副可怜模样,叫左恕又气又怜。各种情绪盈满詾腔,漆黑瞳孔晦明闪烁,他终究还是不忍心,凶狠的转身,疾步离开。
等楼下传来甩门板的声音,盛娇颐才松口气,伸手去够陆英时玉色的右手,乖巧道谢,“谢谢大哥。”
男人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看她,沉默片刻,拉着她的手往自己房间去,对上香草疑问的眼神,破天荒解释,“你去把小姐房间收拾一下,我先给她上药。”
耳朵上的咬痕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处理一下总归是好的。
香草呆呆哦上三声,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转身跑回盛娇颐房间张罗。
盛娇颐乖乖跟着陆英时进屋,顺他指示坐上屋内沙发,静静看他从抽屉里拿出药水,用棉签沾了点替她涂耳朵。凉凉的,还带点疼,她下意识缩一下,男人涂抹的动作便也暂停,等待她放松下来。
上完药水,男人又托起她不着一物的脚检查。微凉的手指拂掉脚底沾染的灰尘,她半是痒半是谢的绽出笑脸,“谢谢大哥,脚没事呢。”
娇俏可爱的语调中,还带着不自觉的亲昵,如在复兴路小洋房一般,仿佛这半年从未分别。
陆英时气息一凛,停了动作。两秒后,抓着女孩脚踝的手指微微收紧,撩起眼皮看过去,玉雕般的脸上窥不出任何情绪,“小妹,我在你眼里脾气就这么好?”
没什么起伏的疑问句,听得盛娇颐头皮一麻,屁股仿佛生了刺,坐立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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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陆英时是有些真情实感的歉意,他对她好,她知道。
歉意不多,也足够她心虚上个一时半会。杏仁眼闪烁着惴惴不安,嗫喏出声,“大哥,对不起。”
男人依旧只是看她,玻璃珠色的瞳孔空空如也,看不清也摸不透。
盛娇颐为自己心苦,这次失败的“私奔”把能惹的、不能惹的全都惹了一遍。她无所畏惧了几天,死便也死了,偏偏没能熬过去,今曰又被左恕怒火吓出了求生裕。
虚情假意估计糊弄不过去,她决定表白一番心迹,“大哥,我之前答应过二哥和他走的,后来,我和你……”睫毛忽闪两下,脸颊染上淡淡霞色。
陆英时瞳孔微缩,面上不动声色。
她怯怯看着他,手指不安的勾起来,“我怕,就逃了。”这话半真半假,她早有打算,但也确实是因为与陆英时那一茬事才下定决心跑。
见他还是没反应,盛娇颐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我和穆同学没什么,真的。你知道的,我除了上海哪儿都不认识,他认识杭州,我就想找他做个向导……我们只是结个伴儿。”说完,伸手拉他,“大哥,我说的都是真的。”
这么多,唯独没有那句“大哥,我错了”。
她不觉自己错,陆英时听出来了。
“小妹,你当真知错?”
果然,女孩子懵懂的眨眼,喏喏将问题抛回来,“大哥,我错了吗?”她愿意跟他讲几句实话,于是说,“我没想骗你,只是……想好好活……”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抓住,陆英时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怜又可恨。打吧,下不去手,疼吧,满腹的苦。
他挣扎,这团浸了毒的甜內却不放过他。细嫩脸颊靠过来,没剩几两內的胳膊虚虚抱住他,无依无靠的喃喃,“大哥,别气我好不好,我只有你了。”
贺衍从来不曾指望,左恕也算彻底闹翻了,她现在当真只剩下陆英时。
疼,头疼、心疼、骨头疼,陆英时全身幻起蚂蚁啃似的疼。雪色的手指蜷起又张开,最终还是缓缓抬起来,贴上女孩消瘦的后背。
盛娇颐一喜,有了勇气看他,黑棕色的瞳仁闪烁如星斗。
男人手指忽然攀上来,拢在脸颊一侧,淡色眼珠沉静地看着她。那只手骨节分明,匀称修长,衬得女孩格外不堪一击,整张脸仿佛只剩下两只水汪汪的眼睛,里面满满映的都是他。
他凑近了些,细细吸一口气,好像在嗅她的味道。灼热的呼吸,若有似无缭绕过她脸颊。
盛娇颐突然不敢跟他对视。一颗心忽上忽下,睫毛战战巍巍垂下,挤着眼珠里的水波。
“小妹。”低沉的声线如同琴弦余音,神情依旧冷淡。
盛娇颐脸无端烧起来,一双小手轻轻揪住男人肩上衣料。两个人不约而同想到那些疯狂的夜晚,她也是这样抓他肩膀后背,留下一道道红痕。这一想,便也想起陆英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好,顿时有了主意,仰起头,唇要贴上来,却被男人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心一紧,她又亲,他还是避。呼吸佼融,唇齿相依,她却碰不到。
难道她真要孤立无援了?害怕战胜了羞涩,她委屈巴巴的叫人,“大哥?”
微凉的指尖擦着她耳廓,盛娇颐打个哆嗦,黑白分明的眸子雾气愈加浓。
“小妹,你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