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顾府灯火通明。
顾准身上披着外袍,老脸被冻得升起两坨红色,看着同坐在一个椅子上的儿子和敖渊,只觉着脑仁儿生疼。
“不知镇北王深夜到来……”顾准艰难道:“可是有何要事?”
敖渊没搭理他。
他目光落在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却还强撑着没敢睡去的顾宴生身上,垂着眸子,又在他颈后轻轻抚了抚。
然后顾准就看见,他儿子的小脑袋刚往外倒了倒,就被镇北王给摁到了胸口。
紧接着,他儿子还十分自来熟又不见外的往镇北王怀里挤了挤,咕哝了两句,把手也揣到镇北王怀里去了。
顾准:“……”
敖渊冷声说:“我倒是不知,左相府中便是这么对待本王的救命恩人的。”
顾准一个头两个大,试探性的问:“王爷这是何意?”
敖渊冷笑一声,将顾宴生直接抱起,动作却小心,“残羹剩饭,房内漏雨,床褥破烂生霉,顾相不妨亲自去瞧一眼。”
顾准一愣,目光下意识的转到了内室。
然而内室一片静谧,自然不可能有人敢跟他说什么。
敖渊冷笑一声,将顾宴生直接抱起,说:“七公子身子羸弱,病情还未大好,实在是受不住贵府这番款待。人我便带走了。”
顾准一愣,脸上终于腾起了些许怒火,上前追了两步,说道:“王爷此举怕是于理不合,顾宴生是老夫儿子,便是坊间有流言传出,可他与王爷一未婚配,二未……”
“于理不合?”敖渊仿佛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回过身居高临下的说:“顾相是在和本王讲礼数?”
顾准回过神来,脸色陡然一白。
敖渊纵然杀名在外,朝野上下对他议论纷纷,却没多少人,胆敢真正指着他,冲着当今陛下说“你儿子不好”的。
敖渊曾跟在已故的太后身边被教了很多年,他也是唯一一个,以皇子的身份,跟在太后身边待着的人。
即便后来太后薨逝,可却从没有人敢指着敖渊的鼻子,说他礼数、教养有错。
那就等于指着鼻子在骂已故的太后,当今皇帝的亲娘。
如果这事儿传出去,影响可大可小,可他这些年在朝中树敌颇多,牵一发而动全身,实在是不能冒险。
可敖渊不怕冒险——他哪怕就是将整个顾府掀了,第二天,也最多是在他本就恶名昭昭的过往条例中再加一条‘冲冠一怒为蓝颜’的词条。
他身上有军功在身,且虎符在手,兵权在握,北狄更是要仰仗他在军中的威望才能压制,即便是日后太子登基,现存的这几个王爷当中,最惹不起的,也就是他敖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