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到了懂事的年纪,小时候有多渴望亲情,现在就有多排斥亲情。爷爷奶奶好歹照顾过他,温家的长辈做了什么?
他们不是慈爱的长辈,他却要在这里扮演孝顺的外孙。
和哥哥约定好的旅行泡汤了,送给哥哥的刀也不见了。他心里压着火,一日一日地忍耐,终于忍住了,没在丧事上爆发。
因为他知道,那样是错的,是不体面的。哥哥教过他很多道理,当年他因为妈妈一句“男孩子不能哭”而总是在委屈时强忍着,哥哥说,他可以哭,听哥哥的,可以哭。
哥哥说强忍着不叫勇敢,哭泣也不是娇气。男孩子更重要的是要有担当和责任。
“担当”两个字刻在他心里,即便对过世的老人毫无感情,也不愿意在丧事上扮演一个孝顺的外孙,可他明白,他需要尽这么一份担当。
父亲下葬,温玥悲伤与疲惫交加,从上午睡到晚上,醒来时见明恕端正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竟是感到一阵惊慌。
那是她的孩子,这是她的娘家,她本不该惊慌。
“你……”她坐起来,尽量让自己不显得狼狈,客气地说:“找我有什么事吗?”
明恕记得小时候,温玥每次来爷爷家里,他都开心得睡不着,想妈妈抱抱自己,亲亲自己,但妈妈即便抱她,那拥抱也十分勉强。
现在,他已经无法将面前的女人和妈妈这个词划上等号。
他们将他从哥哥家带走时,她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他的头撞到了窗玻璃,痛不痛他记不清了,可他清楚地记得,那时大脑深处传来嗡鸣。
像一群恶心的苍蝇。
“我的行李箱是你收拾的吗?”明恕问。
他觉得自己情绪管理得很好,没有露出狰狞的表情,语气也算平和。他没有因为刀不见了大闹丧事,是因为哥哥教给他的担当。
现在丧事结束,他得把刀找回来。
可他这样的冷静和疏离看在温玥眼中就是可恶的质问。
小孩子怎么能这样跟大人说话?
温玥心中起了火,站起来道:“我没时间管你的行李。”
明恕抬起头,和温玥对视。他曾经渴望她又害怕她,现在这两种情绪都没有了,他只想找回送给哥哥的刀。
“我在箱子里放了一把刀。”他双手抬起来,比划了一个长度,“是一把工艺匕首,我打算送给哥哥。箱子不见了,我找不到它。”
温玥皱着眉,觉得这个平静说着话的小孩根本不是她的孩子。
明恕小时候不是这样,他的眼睛很大也很亮,看人的时候总像有光在里面晃,笑意分明,怯生生伸出小手喊妈妈的时候,有种想要靠近又不敢靠得太近的委屈。
她知道明恕在讨好她,可是她怎么敢任由明恕亲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