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李君!”董卓沉声打断了他的话,将手往外一摆,脸上一片凝重,“放他去吧!本太师虽然执法严正,却也不得不屈意成全他这一片纯孝之心呐……朝中那些以儒学为言行圭臬的名士清流,要是听到本太师今天处置的这件事,应该不会再对本太师横生异议了罢。”
“太师大人上遵礼法、下安民心、宽仁大度,真不愧为伊尹、周公一般的贤相!”司马朗闻言,急忙拉着面上隐带反感之色的司马懿走到亭中,向董卓躬身行礼恭然而道,“小生等敬佩之至!小生等离府之后,必会向所有人士竭诚宣扬您的如天之仁、盖世之德!”
董卓听得司马朗这么说,沉凝肃重的脸庞上顿时露出了一丝隐隐的笑容,只是抚须不语。李儒在一旁瞧得分明,只得在心底暗暗一叹,垂眉敛容退了下去。吴茂却似并不领情,只是绷着脸,冷冷一哼,也不开口言谢,任由董毅和好几个西凉士卒将他扭送了出去。
待他们一行人走远之后,董卓在凉席上双手按着膝盖,撑起了上身,深深地叹了一口长气,自言自语道:“李傕啊李傕!郭汜啊郭汜!你们这两个蠢货在这个时候还是不改西凉蛮兵之习,净给本太师添乱啊!……这洛阳城中的名士大夫、高门世族,哪一个不是在暗地里讥笑我们西凉将士是武夫出身、粗野无礼?”
“自从本太师进了京城,废掉那个昏庸无能的弘农王之后,便时时警醒,一直是谨言慎行、恭守礼法,对名士大夫、高门世族亦是谦敬有加,不敢逼之过甚。你们倒好!在阳城县给本太师捅了这么大娄子!”
他皱了皱眉头,沉着脸向李儒吩咐道:“你且让人把本太师的训令带给李傕、郭汜,让他俩好生检校!多给本太师杀些关东反贼,少给本太师添乱子!徐荣谨厚稳重,派他前去统领李傕、郭汜等人马,全力剿灭关东诸路反贼!”
“在下领命。”李儒急忙躬身应道。
董卓又向司马朗、司马懿二人缓缓凝望过去,神色忽然变得一片苍凉,悠悠而道:“尔等兄弟二人可曾都看到了?老夫如今身为太师,人臣之位极矣,却也有许多代人受过、无可奈何之事……难呐!难呐!……老夫也知道,朝野上下有很多人都盼着老夫早日一命呜呼……
“可是,他们又岂会想到,倘若老夫真的有何不测,这天下顷刻便大乱了!像李傕、郭汜那样的西凉莽夫,除了老夫此刻尚还弹压得住,谁又有这份能耐?他们一直唆使老夫废汉自立,若非老夫始终恪守为臣之道,只怕他刘协现在也坐不到那御座上去,老夫真的只希望成为像伊尹、霍光那样的社稷之臣,借此光宗耀祖、流芳百世。可是这些名士大夫、高门世族,为什么就不能放下偏见,成全老夫的这份心愿呢?”
说到这里,董卓竟有些情动于衷,微微哽咽了。
见到董卓这般情状,司马懿不禁颇感意外,斜眼一瞧自己的大哥司马朗,却见他又躬身拱手言道:“太师大人忠君安民的耿耿忠心,小生等已然铭感在心。小生等遵奉父亲大人之命,返回家乡招抚宗族乡亲前来归附,亦正是有感于此,为了向黎民百姓昭示您的宽仁怀远之德!此事还望太师大人恩准!”
“好吧!你们刚才奋不顾身救下了本太师的爱妾——这足以见得你们对本太师的一片赤诚之心了!”董卓沉吟片刻,侧头看了一下貂蝉,右手举起往下一挥,终于给了司马懿兄弟一个明确而肯定的答复,“本太师就特许你们兄弟二人返回河内郡去招抚百姓。这可是为你们首开的特例啊!其他任何名士大夫的子弟想跟风效仿你们,本太师都绝不答应了!——唔,好好记着,你们前往河内郡的途中,一则要自我保重,二则要早去早回……本太师对你们兄弟俩的胆识才智欣赏得很呐!”
听到董卓这么说,司马懿和司马朗不由得面露喜色,便急忙向董卓俯身称谢不已。
李儒在旁冷眼瞧着这一切情形,心头纵是极为不满,此刻也只得缄口不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