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司马懿面色一凛:“只是,在下素来认为,一郡不安,何以安天下?有奸不锄,何以济乱世?肃贪除奸,实乃济世安民、拨乱反正之要务!当今天下鼎沸,固然与先前朝廷辅相无能、宦官乱政、权臣兴兵有关,但各地蜂起的黄巾之乱才是祸乱之本!试问黄巾之乱因何酿成?实乃各地贪官猾吏与豪强大户们狼狈为奸、强占民田、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才将那些无辜庶民逼成了反贼的!倘若天下律正纲立、政清吏廉,四方战乱之祸又从何而生?所以,小生就是要学曹司空当年任济南相时的壮举——刚以锄奸、仁以抚民、清以倡廉,为抟聚(集聚)天地之正气而略尽绵薄之力!”
杨俊听到此处,微一颔首,转身回到案几之旁,拿起那叠摁满了老百姓指印、写满了老百姓诉词的黄草纸,在手掌里掂了数掂,觉得它们沉甸甸的甚是压手,心中不禁暗暗思忖:此子年纪虽轻,竟有这等恢宏的志气和卓异的才识,又有这等刚毅的手段,而且又体恤民情、如此以民为本,实在是太难得!河内司马家有此麟儿,实可深羡也!他深深一笑,沉吟了片刻,又向司马懿问道:“司马君——如今杜传等与袁氏兄弟贪秽纳贿、窃占官物、欺压百姓、通敌卖国的种种罪行已被查实,接下来我等又当如何处置呢?”
“杨先生,《管子》曾云:克敌之道在于‘径乎其所不知,发乎其所不意。径乎其所不知,故莫之能御;发乎其所不意,故莫之能应’。眼下杜传与袁氏兄弟以为暗施毒计已将小生纠困于移花接木一事之中,又一时摸不清杨先生您的虚实底细,故而尚在观望游移状态之中——这正是我等雷霆出击将他们一网打尽的绝妙时机!”司马懿对此显然已是深思熟虑过,随口便款款道来,“您可速速调来郡尉梁广麾下的精兵锐卒乘夜狙击——梁广与杜传素来不和,他手下的郡兵亦有大部分还未被杜传和袁氏兄弟拉拢过去……只要此兵一发,杜传与袁氏兄弟必会束手就擒!”
“唔……杜传等一干郡府污吏自然是要抓的。”杨俊点了点头,忽又眉头一皱,有些迟疑地沉吟起来,“袁雄、袁浑两兄弟也要抓吗?”
司马懿见杨俊如此情形,心中暗一转念,便明白了他心底的顾虑:袁氏兄弟二人其实就是袁绍布在河内的暗探啊!倘若动了他俩,袁绍会不会借此口实而兴兵来犯?司马懿沉吟了一会儿,还是依着自己先前想好的思路,向杨俊缓缓进言道:“这个问题,小生也忖度许久了。袁雄、袁浑二人是必须要擒住查办的!倘若我等只抓杜传等一干内奸,不除袁雄、袁浑等一干外敌,终是为自己将来留下了隐患——袁氏兄弟事后借机蛰伏起来,反倒更是不易铲除!
“当然,对袁氏兄弟的惩处,与处置杜传等人应有不同。您如今只能将他俩先行活捉,然后关在狱中,再把他俩的罪行上报给朝廷。小生相信,以曹司空与荀令君之英明睿智,必能给予他俩一个恰到好处的处置,也必能给予袁绍近来咄咄逼人的扩张一个不软不硬的回击——让他日后有所收敛……”
“嗯……但本座最为担忧的是袁绍会不会借着袁雄、袁浑被扣的口实而猝然兴兵来犯?倘若因此事而激成冀州袁绍与朝廷公开对决,那就太麻烦了——朝廷也并未做好与袁绍全面决战的准备啊!这样的责任,岂是你我担当得起的?”杨俊此刻已然将司马懿当成了最可信任、最可倚重的心腹智囊,不由得把自己心底的疑虑与担忧向他全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