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抽出一份案卷,往身前案几上一放,说道:“看来袁管家你也不是十分清楚,你家两位老爷当初带来的财宝有多少了——懿这里有一份袁府的同街、同里的邻居、乡亲们所作的证词,他们证明你家两位老爷四五年前来到本郡安家落户之际,随身行李就是四五辆犊车、两三箱衣物,在街上就只购置了五六间空宅……”
“司马大人,可是在这四五年间我家两位老爷的生意一向红火得很,这四海楼上南来北往的客人多了,那铢钱像河水似的哗哗流向我家两位老爷的手里……”袁老二急忙狡辩,“他俩这几年是发了大财的!街坊邻居们也都看得一清二楚嘛。”
“是啊!他俩确实是发了大财——不过,只靠一家四海楼的生意,你家两位老爷就能在乱世之中做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四千多顷良田良地、一千多家佃户奴婢、三百多座粮囤仓储?”司马懿瞧着袁老二,意味深长地说,“这等出色的敛财之术,实在令懿骇然叹服!”
袁老二的面颊立时胀成了酱紫色,嗫嚅着不能作答。
崔琰本系儒林出身,一向持身俭素,对别人钻营聚敛之秽行最是反感。他听了司马懿这话,也懂得了他的言外之意,心底对袁氏兄弟的鄙视之情油然而生——但碍于他们是袁大将军的亲戚,崔琰也不可能当着司马朗兄弟的面表露出什么,只得干咳一声,环顾左右而不多言。
司马懿又从那摞案卷当中抽出两份纸笺来,拈在手上对崔琰微微笑言:“不过,依懿之见,这两件东西倒能告诉我等,袁家两位老爷是如何效仿陶朱公生财有道、敛财有术的了!崔大人——它们可是两位袁老爷亲笔书写、签字画押了的哟,绝不会是有人瞎编乱造出来栽赃的。”
说着,他双手一伸,将那两张纸笺托送到了崔琰的面前。
崔琰本来怀有恃势自傲之念,但一想到司马懿也是儒门清流出身,不似梁广那样的行伍莽夫,不可轻易怠慢,便只得接过那两张纸笺瞧了起来。看着看着,他脸上不禁一阵青又一阵红,煞是难看。阅罢之后,他将这两张纸笺放在席侧,却不还给司马懿,许久方才长叹一声:“罢了!罢了!那么,你们准备让袁氏兄弟携带多少财物离开河内郡?你们自己说罢!”
坐在他左侧席位的副使袁通与袁雄兄弟本是同宗亲戚,这时见崔琰一下便软了语气,心底甚是疑惑,己方岂能就此示弱?他拉长了脸,急忙开口发难道:“依袁某之见,如今袁雄、袁浑的所有财产都应该带走,连他们的那四千多顷田产也都应该一齐带走!”
“那四千多顷田产你们如何带走?”司马懿轻笑一声,“您总不能把它们当做草席一卷就扛在肩上走了吧?”
袁通脸上一红,话风还是那么硬挺着:“这田产可以由你们郡府折价补偿给他俩,或者变卖给郡中其他富贾大户……”
司马懿一听,脸色一肃,立刻向崔琰拱手而道:“古语有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崔琰大人,这位袁大人既然这么说,请您即刻返回邺城,请袁大将军向许都朝廷呈奏——奏请陛下从国库中拨出银两补偿给袁氏兄弟!我等附议其后便可。”
崔琰被他这么一呛,自是无话可答,左手一摆,止住了袁通的争辩,仍是沉沉说道:“司马君不必多言。本座还是那个问题:你们准备让袁氏兄弟携带多少财物离开河内?你们自己说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