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机远虑、委时顺变!”胡昭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道。
“沉机远虑、委时顺变?”司马懿听着,蓦地心头一凛,正轻轻抚在右膝之上的右手五指亦随之暗暗一紧,一下深深掐进了大腿肌肉之中。同时,他的脑际已然展开了极其紧张的思索,以致忘记了腿上的掐痛!——想不到他这般巧妙伪装,这般苦心掩饰,终究没能逃过那位远在许都却能洞察万里的荀令君的一双慧眼!竟不知他荀令君是从何处着眼,一下就觑破了自己这番“沉机远虑、委时顺变”的种种表现?唉!自己韬晦之术的修为还是不够炉火纯青啊!荀令君既能看得如此透亮,那么曹司空想必亦会有所察觉——只不过,他此刻正忙于迎击袁绍的南侵大军而无暇分心来查探自己罢了!看来自己日后须得更加小心掩饰才行啊……
“仲达!仲达!”胡昭见司马懿突然脸色大变、神情有异,不由得有些慌了,“你……你……”
“没事!没事!懿的心绞痛症刚才犯了……现在好了,缓过这口气来了……”司马懿急忙用左手捂住胸口,半伏在榻床之上,装作静养了好一阵儿才恢复过来一样,“荀令君这八个字送得好啊——瞧懿这身体,也确实只能是‘委时顺变’了……”
“仲达怎能说这样丧气的话?”胡昭有些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风痹之症又不是什么绝症——胡某回家之后一定找出管宁老师当年所授的医书来查一查,一定会有治好你这风痹之症的良方妙药的。”
司马懿十分感激地看了胡昭一眼,心念一转,将话题引开,问道:“胡君——你出师入世以来可曾与哪些同学有过联系?”
“胡某离了灵龙谷之后,便一直返回本郡闭门攻读典籍,没有和什么同学联系。今年年初,周宣同学负笈游学经过颍川郡时,他倒是主动寻到胡某家中相聚了一番。”胡昭忆了片刻,沉吟着答道,“周君如今在易学数术上的造诣实在是非同凡响了……”
“哦?你见到周宣了?”司马懿脸上笑意微露,“懿近来在易学数术之上也用了不少工夫,深觉这门学问‘仰之弥高,钻之弥坚’,只恨不能遇到周君指点一二。依胡君之见,周君有何卜算可以显得他如今在易学数术上精进不凡?”
胡昭闻言,默默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那日周君来到颍川与胡某相见之时,胡某谈起当今时局纷纭混乱,委实有无所适从之感,便请周君卜上一卦以示指导。周君撒开铜铢,最后排出来的是一个‘小畜’之卦,卦中初九之爻动。”
“哦?周君排出来的是‘小畜’卦?变动之爻是初九?”司马懿微一思忖,便插言而道,“‘小畜’卦的卦辞是‘亨。密云不雨,自我西郊’。初九之爻的爻辞是‘复自道,何其咎?吉。’……周君是如何向你解释这卦辞爻辞的?”
胡昭见司马懿竟能随口便背诵出这“小畜”卦的卦辞与爻辞,足以见得他对那厚厚一本《易经》已是倒背如流,实是用功非浅。他惊敬之余便应声答道:“周君是这样解释的:从这卦象和爻位来看,眼下的时局固然纷纭混乱,犹如天际阴云密布而久不下雨泽及黎庶,但是只要咱们固守儒道、克己复礼,必是外邪不伤、内患不生的。而且,他断定这一场乱局是自西而始,却会于北而终。这些话他都讲得有些模模糊糊的,反正,天道玄奥难测,胡某亦只有谨修己德而自应吉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