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她帮我司马家专门训练这些乐女和歌婢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们司马家要这些乐女和歌婢又有何用?”司马懿虽对这一切的内情已隐约猜出了几分,但仍想听个详细。
果然,司马朗径自答道:“这些答案,以二弟的天资聪颖,应该是猜得出来的——大概你现在还没往那方面的思路上去想罢了。貂蝉为我司马家训练这些乐女和歌婢,完全是为我司马家的宏图大业做嫁衣。二弟应该清楚,貂蝉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子,当年她能施展美人计与连环计引得董卓与吕布反目成仇、自相残杀,那是何等巧妙的除敌手段?据此看来,她必是自有一套鲜为寻常女子所及的阴柔媚惑之术的。我们司马府的这些乐女和歌婢若是经她之手训练出来,岂是那些庸脂俗粉可以比拟的?她们都是为兄带到许都安插进那些公卿将侯的府邸中的眼线……只有这样做,我司马家才能在朝廷上下耳目遍布、无所不窥,自然便‘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了!”
司马懿听罢,却并不随声附和,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怎么?二弟,你是怀疑这些乐女与歌婢不能胜任这眼线之事吗?”司马朗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为兄在许都宦海中周旋了这么久,早就看出那些公卿将侯们,表面上一个个道貌岸然,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其实私底下最是贪财好色,便是曹司空也难逃此弊,当年他不正是因为垂涎张绣叔母黄氏的美色,才逼得张绣愤而造反的吗?”
“不错。大哥用这些乐女和歌婢作为我司马家的眼线,自然是大有奇效的。”司马懿沉吟着缓缓说道,“但是要如何将她们不着痕迹、见缝插针地安插进各大公卿将侯府邸中去,却得好好思量一番。大哥,这事儿一定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能让他们起丝毫的疑心。”
“这一点,为兄早已成竹在胸了。为兄带着她们进了许都之后,先让她们混入许都的流民营。而这流民营的主管掾吏正是我司马家的心腹亲信,他借机以安置避难流民之名,联系各大府邸的管家前来挑选,顺势便将她们一一分配到许都各大府邸之中为奴为婢。这样一来,她们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散布到许都官场中的每一个角落里去了。”司马朗听司马懿这么问,不禁为司马懿谋事、虑事的严谨周密而暗暗颔首,“许都城里的流民被官府配送给公卿将侯们做奴婢,那是再普通不过的事儿了——任何人也不会起什么疑心的。”
司马懿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道:“父亲大人和大哥为我司马家‘异军突起、后发制人’的宏图大业殚精竭虑,布局得如此精密,设计得如此周全——小弟实在是敬佩不已!日后家中有何事务须得用上小弟,大哥尽管开口吩咐便是!”
司马朗闻得司马懿脱口讲出“‘异军突起、后发制人’的宏图大业”这段话时,心底暗暗一震:这二弟果然是天资不凡、聪颖过人,对任何事情都能一思即悟、一点即通,只怕他再历练个两三年,连自己的韬略之才也难以望其项背了!想到这儿,他胸中顿时泛起了一阵悲喜交加的复杂感情,压抑了好一会儿,他才静了下来。
司马懿哪里猜到他这位大哥的思想竟已转到这方面来了,他见大哥脸色似乎有些难看,不禁问了一句:“大哥可是在为貂蝉姑娘的事儿烦恼么?”
司马朗闻言,却是苦苦一笑,脸上顿时黯然:“烦恼?再烦恼也是没用的了。为兄是早就死了那份不该存有的心思了……二弟啊!有些感情你没有经历过,你不懂的……”
司马懿听着,顿觉胸口处传来一针尖锐的刺痛:大哥,你说什么?你说有些感情我不懂?你为自己与貂蝉相见而不能相处、有缘无分而黯然神伤,我又岂不是为方莹的杳无音信、“死生难料两茫茫”而常在夜里泪浸床枕?我先前不懂你为何一直不曾婚娶,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只是,我却要开始在心目中把方莹当做已经真真正正地死了,埋葬在自己记忆的最深处了,从而彻底地斩断过去,与另一个深爱着我,已经成为我妻子的春华一路携手走向未来……唉!现在想来,我比大哥你还是幸运一些,因为我再也见不到方莹了,所以我的心弦便不会被常常拨动,所以我还可以让时光如流水渐渐冲刷掉关于方莹的一切印迹……而你,貂蝉虽然活在眼前,你俩之间仅有一帘之隔,你却永远只能远观而不能近交,否则便会损及你目前所拥有的一切,损及司马家的清誉与基业!这才是对你最大的煎熬与折磨啊!换了是我置身于你这般境地,只怕也是心如枯木、终身不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