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是苦了你了……”司马懿微微含笑向她言道。
“夫君总是对妾身这么客气!这些事,都是妾身应该责无旁贷地去做的啊?”张春华双颊一红,有些娇羞地说道。
司马懿莞尔一笑,然后脸色一凝,却将目光投向了榻床旁边桌几上放着的那一卷卷帛书信函——司马朗每隔三天都会从许都给他寄回来关于朝廷内外军国大事的要情简报。靠着阅览这些简报,司马懿便能“足不出户而知天下事”了!
张春华会意,从桌几上拿起一卷帛书信函,轻轻展开,柔声念道:二弟:近来无恙乎?父亲大人安好乎?府中诸事妥当乎?诸弟学业有进乎?为兄甚为挂念,一切还请二弟善为操持。近日曹司空因天旱粮乏,无力与河北袁氏相支,欲趁袁绍官渡一败之后龟缩怯退之际,南征荆州刘表以定后方……
“停!——”司马懿听到这里,不禁一声轻呼,止住了张春华。
张春华从帛书信函上抬起头来看向他,目光里一片诧异。
司马懿却毫不理会这些,双眉微蹙,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深深思索中一时不能自拔。过了半晌,他才喃喃自语道:“曹司空此举有些失策——刘表性慢而心多,不过一守家之奴耳,纵在后方也无甚可惧之处;倒是这袁绍败逃邺城之后,倘若缓过气来,再得高人指点,收拾人马,重整旗鼓卷土重来——只怕危害更大!善用兵破敌者,能审虚实之势、校轻重之权、量缓急之宜、度先后之节。论危害,则袁绍为重、刘表为轻;论当灭,则袁绍为急、刘表为缓;论敌势,则袁绍胆破已为虚、刘表固守而为实——曹司空此刻须当再接再厉、乘胜出击、一举歼灭河北袁氏才是上上之策!”
说罢,他又转头瞧向张春华,道:“你且将大哥这信函继续念下去,瞧瞧最终曹司空是如何决定的。”
“好的。”张春华又拿起那信函慢慢念道:
……曹司空遂召集群臣朝议此事,钟繇、郭嘉、贾诩等均以为此举尚可,唯有荀令君进言谏道:‘如今袁绍新败,其众离心离德、溃不成军,司空大人宜乘其困,一举而底定之;倘若司空大人轻弃兖州、豫州之要冲而远赴荆州征伐,则只怕袁绍乘虚而尾袭司空大人身后,届时未免有噬脐之悔也!’曹司空闭门慎思数日,终于采纳了他这番谏言,决定半月之后挥师而上,再剿河北……
司马懿听着,这才渐渐舒展了眉头,深深赞叹道:“荀令君谋无瑕疵、算无遗策,而曹司空又能以赫赫之尊而屈己从人、从善如流——看来,这靖平四海、中兴汉室的大业,在他俩的通力合作之下,已是指日可待了!”
“夫君如此夸赞和推崇曹司空、荀令君,其实是你自己太过谦虚了。依妾身之见,夫君你的深谋明断、雄才大略丝毫也不在他二人之下!”张春华却将手中信函一卷,看着他正色而道,“其实妾身也是有些懂得夫君的心思的:你一心想效忠汉室,却又不愿屈身依附于某个权臣而失了自己的清峻之节,所以一直按兵不动,甘愿在河内郡当一个小小的上计掾以观时变。否则,以夫君的聪明才智,早就已经飞黄腾达了!有些事,夫君是不屑而为的。然而,妾身也要提醒夫君一下,当今汉室宗族之中,其实并无一人可以济事。刘表据荆州之险,仅能勉力自保,不图进取,坐以待毙;刘璋固守巴蜀,虚拥兵众,却无远志,不足以成就大业;刘备雄心勃勃,却乏治军安民之才,身边又无良辅,终日游走四方,竟无立足之地。而各路诸侯拥兵自重,你争我夺,只为了‘权势’二字,谁又想到了天下苍生的安危?现在,多么需要一位胸怀大志、腹藏良谋、熟知天下利弊、善解民间疾苦、治国平天下的大英雄出来收拾乱世啊!妾身以为,夫君就应该成为这样一位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