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嵩在厅堂之上恭恭敬敬地向曹操先行躬身一礼,然后又向坐在他两侧长席之上的名臣大夫们抱拳环揖了一圈,神色自若地平身站定,举手投足之际不失一派凛凛风骨。
“韩大人,请上座!”曹操面带微笑,伸掌拍了拍自己所坐的木榻左端,又用手向他招了一招,“来!到本相身边坐!”
“这……”韩嵩微微迟疑了一下。而坐在曹操右侧的朝廷高官和坐在他左侧的相府僚属们顿时吃了一惊:丞相大人竟和这韩嵩平起平坐,其收揽人心的功夫当真是做到了极致!
曹操见韩嵩迟迟不肯上来,便又催了一声。
韩嵩定了定脸色,肃然还礼道:“曹公让座,意在荆州——只怕韩某不敢享此殊荣啊!”
厅中诸人闻言,齐齐又是一惊,心道:这韩嵩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一眼就看穿了曹丞相礼敬于他的用意,却不知曹丞相又当如何回应?
只见曹操并不生气,反而抚须长笑一声,极为自负地说道:“韩大人说错了。在本相心目之中,区区荆州八郡之地算不了什么。千里河山、万斗金谷,于我也是如探囊取物。而贤士俊才方为百世难得之珍!凭着韩大人深明大义之心、赤诚为国之举、卓尔不群之才,本相宁愿用十座城池换取你效忠朝廷!”
此语一出,厅中郗虑、钟繇、毛玠、崔琰等人惊得张口结舌,以为自己听错了曹操的话。只有荀彧双眉微微一扬,深深看了一眼曹操,暗暗颔首赞许。
那左侧长席末尾位置上的黑袍青年本来一直是微低着头恭坐不动,听了曹操这番话,身形似是微微一震,但在一瞬间便又恢复得端静如山,让人看不出他心中任何波动。
见到厅中诸人的迟疑之情,曹操有些得意地笑了一笑,说道:“诸君以为本相是在随口谬赞韩大人么?曹仁,你把韩大人守正不移、献忠朝廷之举讲来给诸君听一听。”
现任厉锋校尉的曹仁从厅门口处迈步跨到厅堂中央,与韩嵩并肩而立,双拳一抱,向曹操施过一礼,讲道:“十日之前,刘表欲遣韩大人进贡朝廷,同时密告于他曰‘如今天下大乱,未知所定,曹公奉天子、拥众士、平袁绍、任丞相,韩君此番北上须为本牧察时观变。’大人当时回答得大义凛然,道:‘圣达节,次守节。夫事君则为君,君臣名分若定,须以死守之。韩某于今策名委身于侯爷麾下,唯侯爷之所命,虽赴汤蹈火,死固不辞也。以韩某观之,曹公秉政肃明,必济天下。侯爷若能上顺天子,下归曹公,必享百世之利,荆州实受其佑,则韩某此番出使进贡才有意义;而侯爷若心无定见,便遣韩某赴京出使,天子若赐封韩某一官半职,则韩某便从侯爷之部曲变为朝廷之命官矣,日后恐难再为侯爷效命了。韩某于此有言在先,还请侯爷三思而定,不得有负韩某。’此言讲得甚为恳切,刘表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派遣了韩大人前来许都进贡……”
“听一听!你们听一听!”曹操用手指了指韩嵩,慨然而道,“当今天下尚未底定,四方诸侯割据,挟私自立者多而忠顺守节者少。倘若各地诸侯人人都能像韩大人这般深明大义、献忠朝廷,本相又何必身犯矢石,兴师劳民大动干戈乎?诸君,对韩大人这样的忠贞守节之士,你们认为应不应该重重嘉赏以旌其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