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曹操叹息未绝,两眼已是倏地射出凛冽的寒光来,“毛玠——下令各船列阵迎击啊!”
毛玠带着哭腔喊道:“丞相!玠刚才早已传令下去了——他们回复说:我军船舰皆被铁索连住,运动不灵,首尾难应……他们正忙着将那些铁索斫开呐……”
“糟了!糟了!”曹操一听,不禁紧捏着双拳,在船板上急得跺脚不已。
“呵呀!这些江东佬儿就是能干——你瞧他们这船造得多大!”
“是啊!他们船舷边的拍竿做得好高呀!”
“啧啧啧——船上的楼台也修得宽!”
那边起火之前的一刻钟里,寨楼和各舰上的曹军都跑出来了,伸长了脖子围观着黄盖所乘的那座五牙楼船。那楼船庞大的体积、辉煌的灯火、宽阔的层台、惊人的军械设施,让寨内几乎所有曹兵的目光都禁不住“聚焦”了过来。他们几乎都没注意到在这座庞大的楼船身后的巨幅黑影里,一艘艘艨艟和走舸正如鲨鳄一般疾速而无声地渐进渐深,即便是最后贾诩有所察觉也为时已晚——当这些船上的硫黄、柴草、焰硝被纷纷点燃之际,曹军将士方才霍然惊醒:中计了!中计了!黄盖是在诈降!吴兵已经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展开了火攻……
火势自深入巷口中两里左右的水面上开始烧起。在燃火之前,这些大大小小的船舰早就鼓满了风帆,火苗刚一点燃,“毕毕剥剥”之声顿时大作——所有的船只都变成了一个个浮动的“火堆”,在南风催送之下以流星陨石般的速度向水寨中的曹军舰船撞去。
这时,文聘和于禁的指挥船也几乎同时驶到。尽管他俩急忙下令各船赶快砍断相互连接的铁索各自逃散,各自为战,但这一切都不及了。强劲的东南风成了极为有效的“助燃剂”,在它的鼓动之下,烈火“腾”地一下从江东艨艟之上窜到了渐渐挨近的曹军战舰上面,然后汹汹然横向蔓延开来。一时之间浓烟四起,火光冲天,人喊马嘶漫江嘈杂。水寨里的场面已然完全失控!张牙舞爪的火龙趁着风势大显其威,一船接着一船、一艘接着一艘地烧将过去,把它们烧得漏洞丛生,纷纷下沉。从江面上遥遥望来,水寨内外一片焰光,整个夜空都被映得炽红如炭!
曹军士兵哗然一片混乱。早已毫无斗志而又颇具水战经验的荆州本地水师官兵们,在敌军火舰刚燃之际就纷纷跳船泅水逃生而去;而那些驻在船上的曹军监军部队却无处可逃,差不多有一半不是被火烧死就是被浓烟熏闷而死,剩下的那些曹兵跑到甲板上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又遭到江东水军的乱箭攒射,一个个像无头苍蝇般乱奔乱窜,而最终的命运也不过是陪着被大火烧穿的舰船一道沉没入江……
“我事败矣!”曹操在飞驶向岸的扁舟船头上回首遥望着这一幕情景,突然撕心裂肺般地从胸腔里狂喊一声出来。
几乎所有掾吏、将校凌厉的目光都射向了坐在扁舟末尾的那个蒋干身上。
蒋干全身瑟瑟发抖,宛若寒风中蜷缩起来的一片枯叶——他拿眼瞪着身后那一片火海,脸庞抽搐得十分难看:“怎……怎么会这样……”
然后,他一转身朝着满面怒容的曹操俯首一躬,怆然而道:“干献谋不臧,败坏了丞相大人匡汉抚民,拨乱反正之大业……干唯有一死以报之!”
说罢,他身体往后一翻,“扑通”一声坠入了被火光映得一片通红的江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