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静默片刻,又将目光投向了西方的天际:“新城一失,诸葛亮再也无法东下汉水而袭荆襄矣!我大魏江山可谓无懈可击矣!”
“父亲大人,孩儿心有一问——您为何却让牛金将军只带一万人马前往魏兴郡支持申仪太守?”司马师望了望左右,上前低声问道,“依孩儿愚见,您何不乘此良机挥师趋西而去,亲自杀出魏兴郡,举荆襄之众与诸葛亮在汉中郡一决高下?也好教天下英雄一睹您的惊世大才!”
司马懿微微侧过脸来,冷冷瞥了他一眼,目光倏地又投回了西边的天际:“一个人需要给自己一下就揽取这么多的胜利吗?太多的胜利就是太多的负担!魏兴郡以西的地界,是曹真大将军的辖区,他既然身为关西方面的封疆大吏,恐怕就该当由他自己承担起抵抗诸葛亮的重责来!画蛇添足的蠢事,为父决不会干!”
“新城郡已经失陷了?”诸葛亮在汉中营寨中军大帐内听到这个消息时,不禁惊得手中鹅羽扇一下失手坠落于地,“司马懿用兵当真是机变如神、奄忽难测——这才只过了短短十六天的工夫啊!”
他这么惊讶是有缘故的:在他先前的计划之中,以孟达的才干虽说不能彻底“咸鱼翻身”反败为胜、一举击退魏军,但依靠城池之坚、粮草之富,至少应该能够将司马懿拖累到三四个月之久,弄得他们师老兵疲。到了那时,自己就可以在击退斜谷道曹真来犯之后腾出手来从魏兴郡单刀直入前去全力驰援新城郡!然而,他万万没有料到屯粮一百六十万石、内外固若金汤的新城郡,居然在司马懿的手底下只撑了短短十六日便轰然崩开了!这让他十分意外:他以前早就知道司马懿非常厉害,但却没想到司马懿在和自己这番“隔空过招”的较量中竟厉害到了这般地步——一招一式犹如雷霆出击,几乎已是无坚不摧!
但诸葛亮顾不上再为此事感慨下去,他略一沉吟,就向马谡吩咐道:“你速速派人前去通知王平、姚静、郑陀,让他们马上停止攻打魏兴郡,敛兵撤回汉中——倘若本相所料不差,司马懿在荡平新城郡后,下一步便会发兵直出魏兴郡,袭我汉中郡而来!王平他们的区区二万人马,在他面前岂不是飞蛾扑火?”
马谡面色一暗,垂下了头,沉声道:“丞相大人,您有所不知:今晨谡刚接到王平将军来报——他们在魏兴郡外遭到魏贼的猖獗反扑,姚静、郑陀等七千将士已经阵亡了!现在,他已带着残兵败卒正在撤回汉中郡的途中……”
“魏贼可曾随后追袭而来?”
“这个,王平在讯报里没提——他们应该是没有随后追袭过来吧。”
诸葛亮这才稍稍放下了心。他心念一转,重重地跺了跺脚,恨恨而道:“孟达这蠢材,不听本相的殷殷忠告,贪恋自己的地盘而取舍不明、坐以待毙,终被司马懿围而歼之——实乃咎由自取、毫不足惜!只可叹我大汉‘西出关中,东出荆襄’的‘隆中对’方略自此全盘残破矣!本相痛失东南进军之要道,无法东下汉水而取荆州,日后唯有从陇西、关中两途可取中原,当真是缚手缚脚、难施奇兵矣!”
他嗟叹了好一会儿,忽又想起了什么,向马谡问道:“李严那边……陈到可有消息送来?李严已经愿意带领江州劲卒北上前来了吗?”
马谡闷了半晌,才干巴巴地说道:“陈到送来情报说,上次蒋琬大人前去解释劝说了一番之后,李令君是暂时放弃了从神农山去接应孟达了,但他也一直闭门拒客,称病不起……恐怕只有朝廷给他加封为巴州牧,并授予他开府建牙之权,他或许才会霍然病愈率兵北上前来了……”
诸葛亮听着,只是沉默不语。在永安宫装病不起的李严应该很快也就会知道新城失陷、孟达丧命的消息了。这个消息会让他的“心病”病情又会加重几分的。从客观上讲,孟达的被除,应该算是东州派势力一大重挫。李严是再也没有实力敢肆行挑战自己身为相国的权威了!但像他这样不阴不阳地“晾”在一边游移观望也不行啊!这种不顾大局的人,把他留在江州之域的封疆大吏任上,不知道时间一长,还会生出多少是非来?看来自己此番北伐结束之后就该回蜀彻底了结此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