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见双方气氛已僵,便打了个哈哈,出来转圜道:“孙君所言乃是‘稳中求进’的万全之策,在老臣看来,实是不容忽视。咱们同处庙堂,都是一心为国嘛!些许微瑕,何足计较?对了,曹大司马您久镇东疆,必有一番征吴心得——懿等在此恭聆了!”
看到司马懿率先出来圆场,陈群、陈矫等纷纷也加入劝说之中。满宠在旁亦呵呵一笑,道:“曹大司马对吴蜀二虏‘灭此朝食’的决心和信心非常之大的——满某也是佩服得紧啊!满某也相信曹大司马是必有高见在胸的……”
曹休却毫不理会他们的话,而是深深地在司马懿脸上刺了一眼,语气冷冷地道:“据休的经验阅历而断,克敌之要在于临事制变、随机辄发,焉可预设耶?不过,司马大都督您一向智在人先,想必才是真正的‘自有高见在胸’了!休敬请教诲!”
按照常理,曹休这么软中带硬地一刺之下,别的其他什么大臣,例如董昭、陈群等“老滑头”说不定就望风而避了,免得和他正面冲突。然而司马懿却似脸皮极厚,不顾曹休那两道冰冷而锐利的目光几乎要将他迎面射穿,他还是从从容容地开口道:“这个……承蒙大司马谦让,老臣倒还真有一点儿愚钝之见,有请陛下和诸君指正。”
曹叡一听,精神霍地一振:“司马爱卿有何克敌之策,快快讲来!”
“启奏陛下,依老臣之愚见,眼下若要非攻吴蜀二虏不可,则须以吴虏为先。而吴虏自恃舟师之利,隔江跳梁,甚是难制。但兵诀有云,‘凡攻敌者,必先扼其喉而捣其心,则事必成。’荆州之夏口、徐州之东关、扬州之皖城,皆为吴虏运兵出入之咽喉;三江口外的武昌、鄱阳湖畔的柴桑,而俱系吴虏之心肺。若我大魏先以陆军步骑直趋东关、皖城,吸引孙权从武昌东下来援,然后再以水师劲旅顺汉水而向夏口,乘其虚而击之,并火速渡江疾卷武昌,可谓‘神兵自天而降’,破之必矣!”
他此语一出,满座震动!司马懿的这“天降神兵,东西交击,水陆并进”之策,与以往的对吴战略大不相同,呈现出了三个崭新的亮点:一是魏吴交兵二十余年,魏国主攻方向都选在长江下游的淮南,功效不大;而司马懿建议将主攻方向改在长江中游的夏口,可以收到出其不意之奇效,堪称“主攻方向新”。二是以往魏国攻吴一直都使用大兵压境之方式,以十数万大军强攻淮南,而像司马懿所言的“声东击西,虚实互用”之法尚未使用过,堪称“进攻战法新”。三是以往魏国主攻之兵种一直为陆军,而司马懿采用陆军佯攻、水军实攻之术,堪称“进攻兵种新”!这三大崭新亮点,让司马懿这套征吴方略更是显得熠熠生辉、粲然夺目!饶是曹休对他大有成见,听罢此计亦无话可说。不过,虽然表面上无话可说,他心底里却仍是暗暗有些不爽:你司马懿才执掌兵权多久?不过一年多的工夫!凭什么就看起来摆出一副老成宿将的派头压得人无可辩驳?你的这套征吴方略分明是向朝廷上下暗示,平吴灭寇的希望应该寄托在你主政掌兵的汉南一带,而不是我曹休多年坐镇的淮南一翼!你这话里是又把我曹休这个征东大将军往哪个地方搁呢?难不成你心底里还想把镇南大都督、征东大将军两个方面要职自己“一肩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