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得受教就好。”司马懿摆了摆手,便让他退下拟檄去了。虞松刚一离开,却见帐门布帘一掀,一个铜钟般洪亮的声音扑面而来:“司马太尉,您在雨水泥泞中扎营围城。可真是持忍得住啊!”
司马懿与裴景应声看去,见来人乃是一个身形雄伟如山的鲜卑壮汉,深黑的长发披散双肩,微黄的胡须斜斜上翘,两眼铜铃一般又圆又大,腰板挺直得如同劲松,整个人举手投足便溢出一派夺人的豪气来。他身后跟着一个鲜卑青年,虽然身材并不很高,但也生得脖粗背厚,脸如铁铸,顾盼之际虎虎生威。
“莫护跋大酋长驾到——本座真是有失远迎啊!”司马懿哈哈一笑,也不顾帐中水深及腰,就“哗啦哗啦”地踏着迎了上去。
那鲜卑壮汉却是带着身后那鲜卑青年一齐手捂着左胸,朝着司马懿深深弯腰一躬:“司马太尉,莫护跋这厢见礼了!”
司马懿却伸出手来将他俩扶起,满面堆笑地说道:“免礼!免礼!莫护君与本座本有同门之谊,何必显得这么客气?”
原来,这莫护跋是辽西鲜卑胡族的大酋长,同时也是司马懿师父玄通子管宁隐居辽河之滨时本着有教无类的原则收下的一名亲传弟子。所以,论起来,他自然算是司马懿的同门师弟。这一次北伐辽东,司马懿特意派人邀来莫护跋,把管宁先生亲笔所写的介绍函在他眼前一亮,立刻就将他延揽到了自己的帐下,担任了平辽先锋将军。毕竟朝廷只拨给了司马懿四万人马,而公孙渊这边的兵力却达十余万之众,故而,对莫护跋这支强悍的地方势力,司马懿是绝对不能不加以借重的。
“师父所教的尊长敬兄之礼,我莫护跋衷心铭记,焉敢稍忘?”莫护跋连鞠三躬之后方才立起身来,“司马师兄,您不必谦让!”
司马懿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伸手指着军帐正壁上悬挂着的那幅辽东全境军事地形图,面色一正,认真地问道:“莫护师弟来看——如今本座的意思是准备沿着襄平城四面筑起一圈二百里连营,将此城紧紧围困其中,来个瓮中捉鳖,你认为此计可行否?”
“可行自是可行,”莫护跋沉思着点头而答,“就是只怕这霖雨下得太大,弟兄、儿郎们泡在水里都受不了。上一次毌丘俭将军前来征伐之际,也就是因为熬不过这大雨整日整夜的浇灌,没办法才撤军而退的。”
“唉……行军打仗非同儿戏,面临艰险之际,再难熬也得熬,再难忍也得忍啊!”司马懿伸出手掌拍了一拍自己的腰甲,深深一笑,“你看——本座不也是和前线将士一般时时刻刻泡在水洼里处置公务吗?”
“唔……司马师兄您真是能以身作则,垂法于众,我莫护跋实在敬服之极!”莫护跋毕竟曾在一代儒宗管宁先生门下受过教的,所以开口谈吐之际颇有文通词顺之状,到底与那些不知文学礼仪的粗蛮酋长大不相同,“行!我鲜卑儿郎亦自当一意追随于您,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冒箭雨也在所不辞!”
裴景在旁边听得连异族客军酋长也这样向司马懿表态示忠,心底暗自讶异,这位司马太尉当真是了得,竟连鲜卑蛮子也被他收在麾下整得服服帖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