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徽瑜的玉颊上这才绽出一片深深的笑意来,微微点了点头。她忽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蛾眉轻蹙,款款言道:“夫君您注意到了没有,近来陛下的举动甚是异常啊!那日子上呈上一道谏言疏,把他批驳了一个体无完肤!结果,令人意外的是,陛下却对子上大加赞赏,还一举提升他为新城乡侯,食邑二千户!”
“嗯……依为夫之见,这就是陛下近来的高明之处了。二弟上奏直谏其非,是想为司马家博得一个清正爱民、不阿不谀的美誉。陛下若是公然拒绝或是打压,都只会使自己的魏帝形象受损。于是,他也就来了一个顺水推舟,一方面对二弟大加褒奖以示自己的开明之风,另一方面却借着刻意褒赏二弟而给我司马家打入一个隐秘的楔子……”司马师显然先前早对此事揣摩已深,一开口就点中了要害,“徽瑜,你想,我司马家族之中,除了父亲大人劳苦功高而被晋封为舞阳县侯之外,即使二叔那么笃实勤勉,兢兢业业,至今也仅是一位万寿亭侯而已!而二弟凭着一道区区奏疏,就一下越过二叔和我们其他兄弟成了食邑二千户的新城乡侯!这既显示了陛下对二弟刻意的褒赏,也展现了他对二弟格外的关照。他就是要用这一招,十分露骨地显示他对司马家中人是亲疏有别的。因为在明面上二弟于太和四年至五年之间曾在他身边当过禁军校尉嘛!说穿了,他特意抬举二弟起来,就是想借机挑起我司马家叔侄兄弟之间的矛盾,让他可以从旁坐收渔利!”
“原来是这样啊!”羊徽瑜悚然一惊,“想不到陛下的心机竟是如此深沉!在他这一褒一赏之间,竟已隐含了这么多的阴招!”
“那也不尽然——陛下本人的才识,为夫在皇宫大内之中也曾亲眼目睹过,他哪里有这等深沉的城府。实话讲,为夫猜测他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厉害非常的高人!此人心机之深,计谋之妙,几乎可与父亲大人一争雌雄!”司马师沉声而道,“只可惜,他们布下的这些圈套,对我司马家叔侄兄弟而言,都是全然无效的!二叔他会嫉妒二弟吗?二叔他一听到二弟献上了那道谏言疏,当场就在尚书台里高兴得跳了起来,赞扬道:‘我司马家清正为民,直言敢谏之风可谓后继有人也!’还把二弟比喻为汉末我司马家的骨鲠之士——司马直!还有,我会嫉妒二弟吗?二弟的爵位越高,成就越大,作为兄长的我只会为他越是高兴!外人想伺机挑起我司马家内部不和的矛盾,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正说到这里,卧室虚掩着的门外蓦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喝彩:“好!好!好!师儿这番话讲得好!”
司马师和羊徽瑜听得这一声喝彩,不禁骇得回过头去。随着那声喝彩,房门开处,一身轻袍长袖,肩垂五彩霞帔,头戴珠花凤冠的张春华雍雍容容地迈步走了进来。她的身后,竟是跟着司马昭和王元姬。
“母亲……”司马师夫妻二人一见,急忙恭敬之极地迎了上去,望着她屈膝而拜。
“免礼。”张春华微一摆手止住了他俩,转过身来朝司马昭、王元姬夫妇语含深意地说道,“昭儿、元姬,刚才大哥、大嫂所讲的话你们在外边可都听清楚了?你们大哥不愧是你们的大哥。这一份挚爱亲情,这一份豁然大度,这一份不计得失,你们须得衷心恭服才是!我殷国司马家千百年来就是以‘孝悌’二字为立族之本,正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是也!他沛郡曹家之所以远远不及我司马家,便是在这‘孝悌’二字上弱了几分功力!只要我司马家上下精诚团结,互爱互助,任何劲敌亦是无隙可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