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随即率军入城,诛其伪燕从逆公卿将士一百零八家七千余人,筑为京观耀武慑众。同时,他对当日劝谏公孙渊勿叛大魏而遇害的辽东将军纶直、贾范等人尽封其墓而荣其子孙,以为后来者之鉴戒。至此,自东汉初平年间以来,割据辽东四十余年的公孙氏一族被司马懿一举连根铲除,再无后患。而司马懿本人,也凭着这一桩赫赫战功再次深深震撼了吴、蜀两国。
这一日深夜,在由公孙渊旧宫改建而成的太尉行署厅堂里,司马懿屏退了其他无关人员,亲自迎接了从洛阳京师日夜兼程匆匆赶来的幕府军司马牛恒。
二人分宾主之席各自坐定之后,牛恒揩了一把脸上的热汗,顾不上什么寒暄客套,便直接禀道:“太尉大人,牛某是奉了夫人之命特地赶来给您送讯的。如今已从宫中得到绝密消息,当今陛下身患沉疴,恐有不治之虞。朝中奸徒四起,局势异常纷纭复杂!夫人建议太尉大人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底定辽东,再以最快的速度驰返京城以应不测之变!”
司马懿一脸认真地仔细听着,用手抚着颔下苍髯久久不语。过了半炷香的工夫,他才沉沉地开口了:“这个事情,本座心中自有分寸的。你且带讯回去,让夫人和两位公子他们在京城里该怎么做还是继续做下去。本座对他们充满了信心。牛兄,本座在这里就拜托你和寅管家在后方对他们给予鼎力支持了!”
牛恒见司马懿说得真挚,急忙起身抱拳而答:“这个请太尉大人放心——夫人和两位公子运筹于帷幄之间,我等自当任劳任怨,趋奔打拼于雷池险关之中!”
“好!本座也信得你和寅管家的忠勤敏达!”司马懿也起身还礼而谢,“我司马家大业有你和寅管家的鼎力辅助,何愁无往而不利?”
他谢罢,唤了梁机近前,问道:“梁君,依你之见,当今情势之下,我等面对陛下的重重疑忌和朝中的复杂局势,须当如何因应才好?”
梁机深思了好一会儿,才徐徐答道:“启禀太尉大人,依梁某之愚见,当今情势之下,陛下病重不起之际,心头最在意的自然是哪一个臣子对他最为忠心……咱们司马家就是要兢兢业业,诚诚恳恳,就是要显出比其他所有的臣僚都更为忠心的姿态,这样才会换来陛下的放心重用!”
“很好,你讲得很好。”司马懿背负双手在厅堂缓缓踱起步来,“本座记得这样一件事儿:前几天,不少士兵因辽东这里天寒地冻而缺衣少穿,叫苦不迭,梁君你曾前来建议本座将辽东官库中以前存放着的棉袍、棉裤赏赐给他们以御寒……当然,梁君你这番建议自是不错的。也许你会惊奇,本座当时为何竟对你的建议未置可否。其实那时本座心中已有定见,发放棉袍、棉裤给大家御寒,这件事儿是一定要做的。但在此情此势之下,这件事儿由本座出面来做,却有些不太合适。正所谓人臣无私施,美誉归于上。梁君你马上为本座拟写一道奏表以八百里加急快骑送进宫去。这道奏表就由你一人来写,注意保密,对虞松也不要泄露。它的内容就称本座特向陛下请示求允发放辽东官库棉服为北伐士卒御寒一事……陛下看到身为太尉的本座,居然连向士兵发放御寒棉服这样的琐事都要行文请示自己,心底必然大为受用,这样或许就会冲淡几分他心中的猜忌之情的……”
梁机一听,深深佩服:“太尉大人实是洞明万机,算无遗策,梁某钦佩之至。”
司马懿并不答话,仍是在继续苦苦思忖着,过了良久,又讲道:“这一次拿下襄平城后,本座让虞松呈进现存士兵簿册细看,发现我大魏王师三军之中年满六旬以上的老兵竟达一千八百余人之多。唉!这些老兵为我大魏出生入死拼杀了这么多年,也该放他们一条优游归养之生路了!梁君,你且替本座把这件事儿也附在奏表之中写上。请求陛下恩准遣散这一千八百余名老兵归乡休养,以向全天下宣示我大魏天子的浩荡皇恩与博大宽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