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华一听,立时就明白了。郭芝者,郭瑶贵妃之叔父也。他向孙资送来的这个消息一定是郭瑶给出的!因为现在只有郭瑶才是曹叡身边最为亲密的人,她所探听到的消息必是最为准确的!一念及此,张春华在心底暗暗嗟叹不已。难怪近来曹叡突然之间一下似乎变得精明了不少!原来隐在他身后的智囊就是自己丈夫当年的同窗好友桓范啊!细细想来,也只有这位足智深谋、老成多算的桓范,才会设计出这许多凌厉之极的奇招来!她忽又心念一转,故意讶然问道:“孙大人,郭芝中郎将与我司马家并无太多的深交,他也不是轻躁易泄之徒。为何却要将这偌大一个‘礼物’拱手相送呢?莫非其中有诈?”
“夫人,依孙某之揣测,郭芝此举,必是后宫郭瑶贵妃授意而为。”孙资捻着胡须娓娓而言,“后宫郭贵妃摆明了将来必将升任太后之位,她的个性亦是外柔内刚,嗜权如命。她怎么会甘心坐视夏侯家、曹家等沛郡宿贵们在朝廷上下日渐坐大呢?但此刻碍于陛下尚在,她又不好在明面上跳出来公然反对夏侯家、曹家分己之权,于是便来了个‘借刀杀人’之计。企图借助我们司马党之势力来压制他们夏侯氏、曹氏!而夏侯氏、曹氏手中最厉害的底牌就是桓范,只要咱们能一直将桓范打压在偏裨之位上,不让他找到机会冒出头来,夏侯氏、曹氏的势力就始终无法真正壮大起来!”
张春华听得连连点头,面现微笑,款款说道:“孙大人这一番分析实是鞭辟入里,本末无遗。先前咱们一直不曾探查到夏侯玄、曹爽的幕后智囊是谁,如今既然已经是如此准确地搜索到了他,那么,一切就都好办了!孙大人、刘大人可有妙计以制之乎?”
刘放满脸挂笑,看看孙资说道:“张夫人,孙君既已将这一切情形了然于胸,他亦必是腹藏良谋的了。孙君,你就不要再藏着掖着,痛痛快快地讲出来吧!”
孙资虚辞了几句,面容一正,直视着张春华,缓缓言道:“孙某近来苦思数日,已经想出一条调虎离山之计。今年秋季兖州、青州一带粮谷歉收、饥荒成患,而桓范身为大司农,专管官仓缴粮事务。我等可从中书省、尚书台两方联手发力,将他派往山东一带巡视灾情、开仓赈济。桓范他不是一向自诩事事以恤民爱下为先吗?这样一来,桓范纵有疑心,也无从推辞,只得以国家公事为重而离京远出……智囊既去,咱们对付夏侯玄、曹爽就更有把握了!”
坐在他对面的司马昭听到这里,沉吟了片刻,犹豫着问道:“孙大人,倘若桓范固执己见而不肯受诏离京外出呢?还有,陛下和曹爽他们万一也不肯放他离京呢?”
“这一点,孙某事先已经想到了。”孙资慢慢捻着胡髭,冷冷说道,“他若固执不去,咱们就鼓动御史台里的监察御史上书抨击他漠视民生,不念民苦,尸位素餐。以桓范刚毅不屈之个性,必定不堪其辱而自行离京赴去的!”
“很好!很好!到底还是孙大人精敏老练,鲜有人及!”张春华听得喜笑颜开,“依本夫人之见,驱出桓范之后,下一个欲予排摈的便该是夏侯玄了。他的底细,咱们也摸得差不多了,他如今既是与后宫郭氏关系甚僵,与曹爽一家亦似同床异梦,咱们对付他应该是比较容易一些……”
说到此处,她抬起手来指向司马师、司马昭兄弟道:“孙大人、刘大人,你们日后在宫中施展大计之时若有用得着我家师儿、昭儿的地方,尽管开口吩咐就是!”
“夏侯大人,请在此稍候。”内侍将夏侯玄领进后宫观景室,躬身而道,“陛下在温凉池中沐浴完毕之后,便来此室召见您。”
“好的。”夏侯玄应了一声,就在室内一张锦垫胡床之上坐了下来。那名内侍拿眼角的斜光暗暗瞥了他一下,低垂着头,静静地退了出去。
闲得无事,夏侯玄不禁游目四顾,却看到室中的镂花檀香木壁上悬挂着一幅幅字帖。他自己本也是一个酷爱书法之人,便走上前去细细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