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音一落,场中立时似一潭深水般静了下来。山涛睁圆了眼睛,东瞧一瞧这个,西看一看那个,目光里尽是充满期盼的意味。
过了许久许久,那醉仰在地的名士刘伶慢吞吞地说道:“巨源,像我刘伶这样放诞旷达的闲散之士,只怕和司马昭这样的礼法之士同席而坐也是一件滑稽之事,他司马昭也未必会以见我刘伶为荣。所以,你替我就把他推托了吧!”
“刘君,他怎不会以见你为荣呢?你……你是真的不愿见他?”山涛从刘伶这里碰了壁后,只得又转头向嵇康问道,“嵇君,你呢?”
嵇康慢慢地穿着衣袍,系着腰带,一脸平淡地说道:“嵇某自在山阳游历以来,连夏侯太初、邓玄茂(邓飏的字为“玄茂”)他们都没让见,巨源你认为嵇某还会见他司马子上吗?”
“叔夜、叔夜,”山涛禁不住唤起了嵇康的字,耐心地劝道,“司马子上他其实也是一位雅好通脱的儒士。”
嵇康并不再答,而是转头吩咐那刚才帮他鼓火端水的向秀道:“向老弟,你且去帮我把那具古琴拿来。”
“嗣宗……你,你来劝一劝叔夜吧!”山涛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阮籍。
“叔夜他意不在此,你又何必苦苦逼他?”阮籍淡然一笑,慢慢地说道,“说来阮某对司马子上并不陌生,以前咱们也在夏侯府中玩过‘清谈之戏’。他给先帝上的那道谏言疏写得还不错,风骨峻挺,颇有刚正之节。巨源,这样吧,阮某在方便的时候会通知你喊他前来相见的。”
“谢谢嗣宗!谢谢嗣宗!”山涛连声谢道。
“唉……嗣宗,你怎么就看不出他写那道《谏言疏》是为了给自己沽名钓誉呢?”刘伶在一旁懒懒地说道。
山涛面色倏地一紧,生怕阮籍被刘伶说动而变了卦。却见阮籍放下了酒杯,平静如常地说道:“其实,依阮某之见,他就是有沽名钓誉之心,也总比彻彻底底的弃名亡义要好一些。这就像王莽与董卓之间的差距。”
“哦?那你的意思是,伪君子似乎比真小人更好啰?”刘伶“哧”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