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叔夜今晚是断然不来,阮嗣宗今晚是半推半就,我刘伶今晚就给他司马家一个模棱两可,这也是一个很好的答案了。”刘伶向他连连摆手,“你去吧,去吧!”
“老爷——刘叔公大老爷(刘放)和夫人都说了,司马太傅在他这六十三年以来头一次这么大张旗鼓地设宴邀客祝寿,实是有着莫大的深意!您若是进他府中给他捧一捧场,日后必有大大的好处的……”刘小三仍是耐心地劝说道。
“废那么多话干什么?喊你去,你就去!”刘伶推走了他,慢慢地又仰面躺回了鹿车上,任那淅淅沥沥的雨丝撩在自己面庞之上,望着夜空的最深处,长长地吟哦道:“有大人先生者,以天地为一朝,万期为须臾,日月为扃牖,八荒为庭衢。行无辙迹,居无室庐,幕天席地,纵意所如。”
铺毡结彩的客厅内,司马懿端着酒杯,身后跟着司马师、司马昭兄弟,满面笑容,主动走到堂上的各席各列去向诸位来宾敬酒答谢。
今晚曹爽称有公事缠身,没有亲临司马府祝寿。但他让自己的二弟中领军曹羲专程来讲,司马太傅的这次六十三岁大寿之宴的一切开支费用都由他吩咐皇宫内务府统统包了下来——这是他今晨向皇帝陛下请示而来的专门赐予司马家的特权,“与魏室同体一礼,嫁娶喜丧之事尽皆取于官”。
然后,郭太后、皇帝陛下也让内侍给司马懿送来了祝寿贺礼:一辆金华青盖车,一座朱漆鸾驾乘辇、一根紫竹包金扶杖。这金华青盖车,朱鸾驾乘辇已是朝廷宗亲藩王所享的礼仪之物了,格外地超出了礼制。司马懿拼命推辞了这两件礼物,坚决没有接受。他心底自然是清楚的,自己举办这场寿宴的目的根本不在于向外面展示什么,而正是在于从外面为自己吸纳到什么。自己倘若接受了这两件礼物,只怕这场寿宴的效果就会适得其反了。
在第一列客席上,邓艾、石苞、州泰等寒门才俊纷纷站起身来迎着司马懿敬酒。
“太傅大人,艾给您带来了一份薄礼,请笑纳!”邓艾敬过酒后,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一卷绢轴,恭恭敬敬奉了上来。
“哦?士载(邓艾的字为“士载”),这是从淮南那里寻觅到的什么名画名帖吗?唉!你知道太傅大人一向不喜欢这样的东西的!”司马师从一旁插上来埋怨邓艾道。邓艾连忙摇头,呵呵笑着将那卷轴抖开在司马懿面前一亮——却见上面是用朱砂笔描绘而成的一幅河道网络分布之图!
司马懿眼中一亮:“这是何图?”
“司马太傅大人您看,这就是邓某亲笔所绘的中原三河互通之图!”邓艾用手指指着那一条条红线,笑眯眯地介绍道,“您看,这是黄河,这是颍水,这是淮河……这近两年来,邓某在淮南监督工匠们不懈努力,终于建成了广漕渠、百尺渠、丹云渠三条大渠,将黄河、颍水、淮河这三条河道连为了一体。自今而后,咱们的水陆大军和粮草船械完全可以从洛水而溯黄河,再从黄河而转颍水,又由颍水而通淮河,沿着一条水道无阻无碍地便能放舟而下扬州,直取江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