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回过头去一瞥,赫然见到孙谦站在曹府门前那座石狮之旁,正深深地遥望着自己。那目光,与四十年前青芙、青苹、司马寅他们仰视着自己之时何其相似,溢满了热切与期盼、真挚与感佩!
那目光,让司马懿不知怎地胸口一热,便似掉进了一粒火种一般,“腾”地燃起了当年那股“心系苍生,兼济天下”的情怀!这,给他整个身心平添了无穷的助力与动力!他一下又仿佛回到了三四十年前那样纯净而执著的心境,目光炯炯地平视着前方,直向自己理想的巅峰一往无前地攀登而去!
但是,在洛阳西坊这边武库的战争就比曹爽府门口更加激烈得多。
在武库大门的那排鹿角栅栏掩体之内,丁谧和曹绶指挥着两千亲兵正在拼死抵挡着石苞、牛桓和八百龙骑天军的猛烈进攻!
丁谧的府邸就挨在武库附近,所以他在听闻武库遇袭消息后的第一时间里便赶到了曹绶那里并肩指挥作战。石苞、牛恒这支死士队伍的猝然来袭,令他心底大惊:糟了!司马氏果然不甘雌伏,终于猖狂反扑了!原来石苞这几年销声匿迹、人间蒸发,是在替司马家蓄养死士以借机发动事变啊!但丁谧这时还没料到是司马懿父子共同联手谋划的,只道是司马师一个人在作困兽之斗,便对曹绶打气说道:“不要怕!咱们只要挺到鲁芝、严世、孙谦他们前来接应,万事便可大定!司马师单凭他手下一万多禁军搅不起什么风浪来的!石苞他们来抢夺武库,这就是证明他们实力不足而有些心虚,企图攫取这库中甲兵器械武装纠合一些亡命之徒以作垂死之斗耳!咱们不能让他得逞!”
曹绶看到身边亲兵接二连三地中箭倒下,还是有些忐忑不安:“丁大人——这些贼徒的身手好生厉害啊!咱们……咱们还是见机暂避锋芒吧。”
石苞一身甲胄,在武库门外不断地指挥着死士们冲杀而上。他朝着掩体里面的丁、曹等人厉声喝道:“丁谧、曹绶,快快出来束手就擒!我家太傅大人和中护军大人已经赶赴皇宫九龙殿,奏明太后已罢免曹爽、重振朝纲!你们不要再负隅顽抗了!”
曹绶一听,转头回顾丁谧,大惊失色:“司马懿不是病得快要死了吗?他怎么还能进宫……”
“别听他胡说!”丁谧心头亦知不妙,但此刻岂是动摇军心的时候?他抓起一把弩箭就朝外面射了出去:“石苞这是在恫吓咱们哪!司马懿就是没有病死,又能如何?”
曹绶脸色惨白,战战兢兢地说道:“糟了!糟了!鲁芝、严世、孙谦他们怎么还不赶将过来?别是中途出了什么事儿吧?”
丁谧瞪了这个外强中干的虎贲中郎将一眼,只向旁边的亲兵们喝令道:“顶住!给我顶住!杀敌有功者,本大人重赏五百金!”
正在此刻,外面街道上乍然响起了一片清脆的马蹄声响,丁谧、曹绶初听之下大喜过望,急忙向外面探头一看,却见是卫尉郭芝、大鸿胪何曾率着一批驻京外军杀将过来!
那郭芝一跃下马,从衣袖中取出一卷黄绢,高高举在手上,扬声喝道:“皇太后懿旨,着将洛阳武库移交石苞、何曾接管,不得有误,敢违者格杀勿论!”
他这么公然一宣,武库守卒们立时人心大乱:有的放下了弓弩,有的丢掉了刀剑,有的当场就跪了下来……
原来郭太后一党也和司马懿父子暗中联手了!这可真是糟了!丁谧急得两眼都快冒出火来,只恨自己当初麻痹大意,连连跺脚不已!那曹绶却一脸惊骇地凑上来问道:“丁大人!现在咱们应该如何是好?”
“今日之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丁谧咬着牙亢声而道,“莫非你还真能接下这道太后懿旨吗?赶快组织部下继续抵挡!”
曹绶慌忙往自己周围一看,那些武士库守卒们早已散了大半,只剩下五六百名曹府家丁还在二心不定地跟着自己,差不多每个人的小腿肚子都暗暗抽筋儿似的抖着!再向外面一瞧,郭芝、何曾带来的兵马就足有两千余人,加上石苞、牛恒的那批七八百名死士,自己已然毫无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