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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圣(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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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湉惊诧地望着眼前的载潋,他不敢相信她已知道了自己还有一个哥哥的真相,更不敢相信她已知道了这个哥哥的身份。而此时载潋却是一脸期许地望着载湉,她扯着载湉的衣角,诺诺问道,“湉哥儿!你说我见到他该要说些什么呢?总不能像和沣哥儿他们似的打打闹闹吧…”

载潋说出此话时有一丝委屈,她犹豫不安地卷着手里的手绢,因为她害怕自己和自己哥哥遥远地位上的差距与隔阂,她心里多么想亲近自己的哥哥,可心底里却又莫名害怕不安,载潋低声嘟囔了一句,“要是他不想亲近我…”

载湉望着载潋低头想事又有些担忧的模样不禁轻笑,他轻拍了拍载潋的肩头,见她眉梢隐隐划过一丝担忧,心里不禁笑她,“我如何会不愿意亲近你?”而后嘴上安慰她道,“你放心,你哥哥会愿意亲近你的。”

载潋听至此处,忽然放下了手里正不断绞着的白手绢,她睁大双眼抬头望向载湉,嘴角掩不住地流露出笑意,她问道,“真的吗!”载湉只含笑着轻轻点了点头,淡淡说道,“真的。”

载潋望向载湉那双异于常人坚定的双眸,她只感觉心头暖盈盈的,在此之前,从没有其他任何人给她以这样的感觉。载潋微微笑着,扯着载湉的袖角,在他身后毫不犹豫地跟着,无论他想要去向何处。

载潋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至今仍不知道眼前人的真名实姓,不知他家住何方,却如此坚定不移地相信着他。

此时临近春节,京城街市上格外热闹,人潮熙攘间尽是买卖与谈笑的声音,摊贩们叫卖着自己的商品,百姓们围上去置办年货,市井内一派歌舞升平的姿态。

载湉见到此情此景后心底忽而宽慰,他似是许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他拉着载潋一路向前走,见远处一个商贩推着车子出来卖红彤彤的冰糖葫芦,便问载潋道,“潋儿想不想吃?”

载潋顺着载湉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见那红彤彤的冰糖葫芦在阳光的映射下泛着金黄色的光,嘴里仿佛已尝到了那酸酸甜甜的滋味,便对载湉用力点头,笑道,“想!”

当载湉站到商贩面前时,才想到原来这是自己生来第一次亲自花银子买东西,现在他要买给自己的妹妹。

载湉掏出荷包里的银子来,买下一支最红的冰糖葫芦,他转头望着载潋满眼只有冰糖葫芦的模样,抑制不住地笑着,他将冰糖葫芦交到载潋手里,笑道,“快吃吧!”

载潋接过载湉手里的冰糖葫芦,她合起双眼来仔细闻了闻冰糖泛起的香甜气息,她猛然睁开眼来,将手里的冰糖葫芦举得高高的,直举到载湉的嘴边,她笑道,“湉哥儿吃第一个!”

载湉颇有些害羞地摇了摇头,推回载潋的手道,“潋儿吃吧。”载潋却是不肯,她踮起了脚尖,将手举得高高的,望着载湉仰头道,“湉哥儿先吃嘛!”载湉扭不过载潋,可也不好意思去吃,因为他在心里无数次想,自己何时在街头闹市当众吃过糖葫芦?这多有失体统!

“只是……”载湉望着阳光下载潋那双浸着暖暖笑意的眸子,他不自觉轻笑一声,心中转念一想,“这不也是一种平凡的美好吗?”如此想着,载湉竟缓缓低下头去,轻轻咬下第一颗红彤彤的山楂。

载潋望着认真品尝的载湉,笑问道,“湉哥儿!甜不甜?”载湉感觉自己牙都要被酸倒了,只是他望着载潋的笑脸,最后只道,“甜。”

那日他们二人从钟鼓楼下一路走回太平湖畔的醇亲王府,载潋才吃完手里的冰糖葫芦,载湉陪着她一路沿着什刹海慢走,见冰面上稍稍融化的地方泛着一片潋滟的湖光,又见湖边家家户户门口已高悬朱红的灯笼,年味正浓。

载湉遥望着远处那连绵重叠的飞檐卷翘,正是醇王府的所在,只是那本该最熟悉的所在,如今已陌生得分辨不清本来的样貌,载湉想至此处忽异常地沉默起来。

载潋似乎感觉到了这样的变化,他拉着不语的载湉,疾步向前跑了几步,兴奋对载湉道,“湉哥儿!前面就是我家!去我家看看吧!我阿玛额娘,还有几个哥哥都是特别好的人!”

载湉跟在她身后跑着,多希望可以永远这样无忧无虑。载湉见载潋奔跑起来,连发上的步摇也被甩得缠在了发髻上,他一时笑她不拘泥于小节,却也感动她与所有人都不同。

载潋领着载湉直跑到醇王府门口,载湉才轻轻推了推她,轻声道,“你回去吧,我就不进去了。”载潋有一丝失望,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府门轰然而响的声音打断,载潋回眸间见载涛一个人推了府门,正要出门。

“潋儿!你在这儿啊!”载涛急匆匆地跑出来拉住载潋的手就向府内跑,嘴里埋怨她道,“你怎么才回来?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找你了!”载潋推开眼前的载涛,急忙道,“载涛你等会儿!我还没和他说完呢!”

载潋推开载涛就回头往载湉身边跑,载涛也一脸不解地跟过来,才见府外还站着一人,载涛见载潋同那人甚是亲近,载潋竟拉着那人的衣袖问道,“真的不进去坐坐吗?”载涛心里竟莫名一阵醋意。

“不了,你快回去吧。”载湉嘱咐完载潋,忽又绕过了了她,径直走到载涛的面前,载涛不知此人身份,只望向载潋问道,“他是…”

载潋正要脱口而出的“湉哥儿”二字却被自己咽回了,她想“湉哥儿”不过自己对他的昵称而已,他究竟是谁,真名实姓为何,连自己也不知道。

载湉打断了载涛,他并未说出自己的身份,只是将目光聚在了载涛的身上,问道,“你是载涛?”载涛轻轻“嗯”了一声,又对他点了点头,而后载湉只道,“竟已这么大了。”

载涛不明觉厉地微笑了笑,实在摸不清状况。载湉又见载涛脸上有两块青紫,不禁急问道,“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载涛不知他的身份,便不好对他说是为妹妹打架打的,便只道,“那日出门摔了。”

载潋走到载湉与载涛的身侧,转眸间却发觉载涛与湉哥儿的侧眸竟极为相似,相似到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都有一丝恍惚。载潋正怔怔望着,载湉忽退了两步,敛回心神道,“潋儿,你快同载涛回去吧,免得阿玛额娘担心你。”

载潋点了点头,随着载涛回府时依依不舍地望着站在府外目送她的湉哥儿,她抬起手来和他挥了挥手,在大门即将合上的一瞬大喊道,“我希望还能再见到你!”

王府的大门被严严实实地关上,载湉独自站在太平湖畔的冷风中,望着醇王府门上悬挂着的朱红灯笼被卷起的微风吹起,飘飘荡荡得像是要飞下来。

一路在暗处默默跟着的小太监王商此时才走到明处来,走到载湉身旁,他怕打扰了皇帝一人的清思,便小声问道,“万岁爷,咱们还去哪儿转转吗?”

载湉的眼眸向低处望了望,他想知道宫外的春节是何模样,更想知道醇王府,自己的家,春节前夕是什么模样。他一人站在门外,全都看到了。

载湉感觉眼底一酸,他极力忍住自己的情绪,抬头对王商道,“咱们回宫吧,哪儿也不去了,想看的都看见了。”

回了府的载潋若有所失,她手里攥着自己吃完糖葫芦的竹签,也不舍得扔,她跟着载涛一路去到阿玛和额娘的房里请了安,却和载涛一句话也不说。她满脑子都是小心思,哪还有功夫顾得上。

载潋请了安出来,方想径直回自己房里,却被载涛一把拦住,载涛气鼓鼓地问道,“刚才那人谁啊?”载潋一蹙眉,根本不知道怎么和载涛解释,所幸懒得说了,只道一句,“他可不是什么坏人,你就别担心了!”

载涛不肯作罢,他拦着载潋不让走,继续道,“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那么乖巧,还邀请他来府里做客?”载潋见载涛真的认真了,不禁哭笑不得,她甩开载涛道,“我见他总是一个人,怕他孤单!才请他来家里坐坐。”

载涛这才放开了载潋,却仍旧审视地望着她,载潋忽然赔笑道,“哥哥,我今儿回来得晚了些,沣哥儿他…不知道吧?”载涛嘟着嘴不说话,听到载潋叫自己“哥哥”心里却美得很,心想载潋总算有事要求着自己了,他拿堂了许久才道,“他不知道!我和他说你昨儿没睡好,在自己屋里补觉呢!”

载潋听后喜盈盈地一笑,眼睛几乎笑成了一道缝儿,她拉起载涛的手来笑道,“载涛,你真好!”载涛心头里猛然一热,嘴上却只是一笑,道,“看在你帮我着瞒阿玛额娘我打架的份儿上,我就帮你了!”

载潋笑盈盈地要回自己房里,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她回头问载涛道,“诶载涛!沣哥儿都不知道我不在府里,你怎么知道?”载涛望着载潋,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他只呵呵笑了两声,全作不在乎的模样道,“你的事儿……我什么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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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越发寒冷的气候,京城终在年初一这日清晨下起了大雪,雪花像是绒花儿上的花瓣,从高处飘摇坠下,落在太平湖的冰面,落在枯树的枝丫上,落在金顶红墙卷翘的屋檐上。

昨日是大年三十,载潋只留在府里和阿玛额娘还有哥哥们过了,兄妹几人给阿玛额娘拜年,而后一起收压岁钱,一起吃热腾腾的饺子,最后一起在太平湖畔放爆竹,夜里一起守岁,直到天边鱼肚泛白才回各自房里休息。

大年初一一早,载潋穿了厚厚的衣裳,从暖阁里跑出来玩雪,那是光绪十四年第一场雪,她就站在院落里仰起头望着天上的雪花片片飘落,最后落在自己的鼻尖,她伸出手去接,冷冰冰的感觉让她分外清醒。

载潋想跑出去找载沣载洵还有载涛一起玩雪,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和哥哥们一起打雪仗了,更是从来没有和载涛一起玩过雪。载潋蹲下身去用手捧起雪来,在手心里攥成一个球,高高地抛起来,再看着雪球飞下来化为雪花。

此时静心却急匆匆地从暖阁里跑出来,她见载潋已将脚底下的雪踩成了水,脚上新换的花盆谢已染上了一层黑,心底不禁冒火,她跑上来拉着载潋就向暖阁里跑,急喊道,“我的格格诶!这一会儿的功夫您就要进宫了,怎么还在这儿玩?把鞋都穿脏了怎么见太后和皇上?”

载潋脚底下直打滑,一路跟着静心姑姑滑进了暖阁,静心才松了手,方进屋里,静心就忙和李妈妈翻箱倒柜地将干净的鞋翻出来给载潋换上,载潋看着自己的乳母趴在地上给自己换鞋,忙抬起脚来自己一把将鞋提起来了,又笑道,“妈妈您快起来吧!”

李妈妈是载潋出生后唯一疼她爱她的人,若没有她,不等太后下旨将载潋过继到醇王府,载潋早已不在世上了。

当年的李妈妈尚年轻着,在奕谟贝子府只照管载潋一个人,是载潋的乳母。

李妈妈最清楚载潋的身世,知道载潋并不是醇王府的亲生女儿,也知道载潋换走了醇亲王亲生的儿子载涛。

所以在早几年里,婉贞福晋怕李妈妈将真相透露给载潋,便有意疏远了李妈妈和载潋,只是如今载涛回来了,载潋也都清楚了来龙去脉,婉贞福晋才应允李妈妈回到载潋身边。

李妈妈疼惜地望着载潋被冻红的小脸,上前一步把她揽在自己怀里,李妈妈脑海中想象过无数关于皇上与太后的画面,人人敬他们,人人也都怕他们。

当年那个寒夜里,李妈妈抱着不足月的载潋,听到太后懿旨要将载潋过继到醇亲王府,她心里害怕极了,谁都知道醇王府是个多事之地,表面有多钟鸣鼎食,内部就有多波涛暗涌。

李妈妈当年想,这个可怜的女孩儿会是太后下一颗棋子吗?

所幸醇王府的婉贞福晋自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后,再没有过自己的孩子,她将这个从天而降的女儿视为亲生,处处疼她护她。李妈妈想,这位可怜的母亲,会好好对待这个可怜的女孩儿的。

这么多年过来,她知道,是风是浪,早晚要来的。

李妈妈抱着载潋,悄声道,“潋儿入宫后见到太后和皇上要下跪,要行礼,要称奴才…不能像在府里一样。”载潋在乳母的怀里乖巧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妈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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