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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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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商亲自送载潋回到了醇王府,她立在府门外,却挪不开脚步。她抬头望向阔气的王府门楣,只知道今日一旦回府,往后皇上独自涉险,这面府门就要永远将自己与皇上阻隔。

“三格格,您就安心回去吧。”王商守在载潋身后,见她迟迟不肯进去,也不放心回去,只劝道,“三格格,皇上下了谕旨,您踏踏实实回府吧,奴才也好回去向皇上复命了。”

载潋听至此处,如被人忽然点醒,她旋即转过身来,亦顾不得礼数,抓起王商的手就喊,“谙达!…今日我有一事,算是我求谙达,望谙达答应我!”

王商却吓得立刻抽回双手,退了两步后跪在王府门外的石阶下,叩头道,“格格!您请吩咐奴才就是。”

载潋见他跪了,便也向下走了两步,凑到他身前俯身低声恳求,“我今日回府,必是不能再守在皇上身边了,往后只求谙达寸步不离地守着皇上,若皇上有难,务必要告诉我…”

王商连连叩头,抬起头来时,月亮的光落在他脸上,载潋见他脸上也有泪光,在漆黑的夜里泛着冷冷的光晕,王商仰起头去对上载潋的目光,“是!…格格今日的话,奴才牢牢记住了。”

======

自在颐和园内与太后发生了一场争执,载湉就已知太后真实的心意,她并非真心支持新政,更不愿意将朝廷内的衰谬大臣罢黜,而改用英勇通达之人。

以太后睚眦必报的心性,今日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恐怕在不久的将来就会采取行动。载湉深知,若要保全新政与维新志士,留给他们的时间已不多了,他必须要及时作出应对。

他自颐和园回宫时,天色已近昏暗,思及载潋应该已经平安回到了王府,他心中才算了结了一桩挂碍。

接下来的事,他要放手一搏了。

夜已近子时,养心殿内的自鸣钟滴滴答答地作响,紫檀雕花架上放着一只万年长青的盆景,另一侧梨木八角几上还放着一只茶盏,而杯内的茶水却早已冷却。

养心殿的大门合起,夜寂静得哑然,整座偌大的宫殿,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人。

载湉坐在碧纱橱下,仙鹤烛台与垂恩香筒列在身侧,他望着对侧立着的一面寿字镜心的屏风,屏风下的一只珐琅蟠龙香炉里升起薄薄的轻烟。

他从身下所坐的宝座上站起,走到中正仁和大殿的正中,他开口打破了沉寂,叫来寇连材,对他吩咐道,“去将杨锐传进宫来,朕要立即见他。”

杨锐是军机四章京中的一员,是坚定不移站在皇上身边的维新派。当他连夜赶到深宫当中时,只见养心殿内窗门紧闭,一众侍奉的小太监全部侍立在外,不准入内。

他跟着皇帝信任的太监寇连材一路入内,一直走到东暖阁内,他才看到独自坐在窗下的皇帝,寇连材将暖阁的门轻掩,退了出去。

杨锐立时跪倒行礼,“微臣杨锐,叩见皇上。”

载湉并未让杨锐起来,从手边抽出两份自己写罢仍未干的密旨来,紧紧攥于手心。

载湉倚在床边的炕几上,望着跪于自己脚边的杨锐,轻声问,“杨锐,你是忠于新政的,对吗?”杨锐连头也不敢抬,连连叩首,答道,“微臣愿为皇上与新政,死而后已。”

载湉俯下身去靠近杨锐,声音有几分沙哑,“今日朕入颐和园请皇太后懿旨,奏请开设懋勤殿,太后坚决反对,向朕施压,还提起将以往的事来,指责朕的过失。”

载湉说罢,静静地望着杨锐,许久后才又问,“你说今日之事,又当如何?”

杨锐听到此话后大惊失色,他惶恐地抬起头去,正对上皇上的双眸,他更加惊慌而不知所措,唯有叩头,“皇上,自变法以来,微臣忠于皇上,愿为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可…可皇上与皇太后两宫嫌隙,乃宫闱秘事,臣人微言轻,怎敢妄议皇上家事,徒取罪戾。”

“朕与皇太后的事,是朕的家事,却也是国事!”载湉坐直了身子来,他将手中的两份密旨重重拍在案上,高声道,“杨锐你起来!今日朕要托付你的,是国事,不是家事!”

杨锐听到所托国事后,才擦去自己额头前的微汗,复又跪倒,同样高声回道,“微臣杨锐,跪接皇上圣旨!”

载湉将两道密旨中的一封仔仔细细交到杨锐手上,万般叮嘱道,“此一道旨意你务必与谭嗣同、杨旭与刘光第等人妥善商议,而后火速呈奏。”

杨锐双手抬过头顶,接下密旨,再次叩头,“微臣杨锐遵旨。”

载湉再次将另一道密旨交给杨锐,目光殷切地望着他,“此一道密旨你去交给康有为,让他即刻出京,越快越好。”

杨锐听到此话,心中大惊,皇上让康有为火速离开,莫非真的要有大祸临头,性命也要危在旦夕吗!?

强烈的严寒刺骨之感迅速将杨锐席卷了,可此时正值初秋,天气不冷,他的寒冷是从骨头里迸发的。

杨锐满眼含泪地抬起头去望向独自身处于黑暗中的皇帝,声音颤抖道,“皇上…”随后又重重磕头,哭声颤抖,“皇上!”

载湉此刻却忽然笑了,他攥住杨锐的手,让他紧紧握住手里的两道密旨,载湉此时的神情已经豁然,他望着杨锐道,“朕不自惜,死生听天,汝等肯激发天良,顾全祖宗基业,保全新政,朕死无憾。”

=====

载潋静悄悄地回了府,她吩咐门房不必去载沣处通传,又立即见了阿升,让他备好车马,她随时要用。

她回到涟漪殿里,只见一切陈设如旧,不染半分灰尘,便知兄长们日日吩咐下人们照料,可她来不及感动,就已牵挂起皇上与维新党人此刻的处境来。

阿瑟从外头迟迟而归,她才摘下自己的兜帽,便找到载潋着急道,“格格,孙佑良托人来告诉我,说皇上传见了一位军机章京,还托付了两道密旨,我想…不到万分危急的时刻,只怕皇上不会这样做…”

载潋心中如有巨石滚落,她知道皇上一定是身陷险境了,才会向自己的心腹托付密旨,寻求帮助。

“格格!”阿瑟搭住载潋的肩膀,目光中急色流露,眼里尽是红血丝,她想起自己在甲午海战中为国捐躯的父亲,若他看到今日维新大业要被拦腰截断,一定痛心疾首。

阿瑟看到载潋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才重重跪倒,“维新大业未成,皇上却已身陷险境,凡天下有识之士,必不愿见此局面啊!”

载潋又何尝愿意见此局面,她宁愿如今面临凶祸的人是自己。

载潋想,如今自己被皇上曲解心意,被皇上认为是太后的人。她不懂皇上何以如此绝情,面对皇上的态度突变,她不知是真是假。又或许皇上是为了保护自己,才斩断一切联络,让她远离危险的旋涡。

可是,她与他曾有过不弃不离的契约盟誓,在这最凶险的时刻,她最不能轻易离去,又怎么可能在今日独善其身。

载潋略笑了笑,“皇上,难道您还不明白我的心性吗?我怎么可能就这样苟且偷生。”

载潋去抓起一件斗篷来,披在自己身后,以帽檐挡住眉目,大步便向外走去,她对紧紧跟在自己身边的阿瑟道,“我绝不坐以待毙。”

阿升驾着马,一路来到康有为住的南海会馆。

载潋要见维新党人,想知道他们是否帮助皇上的良策。

载潋跳下马车,只见会馆大门紧闭,周围连人影也不见,她趁四周无人,急匆匆敲响南海会馆的大门,半晌后才有人来为自己开了门。

她借着来开门的人手中提着的灯笼亮光才看清,原来门内的人是岳卓义。自不欢而别,已许久未见了。

“三格格?…”岳卓义又惊又疑,将大门欲敞未敞,目光犹疑地打量着载潋。

载潋侧着身子挤进门内,背过手去将大门紧闭,她摘下头上的兜帽,敞亮道,“是我。”岳卓义转头又瞧了瞧阿瑟、静心与瑛隐,疑惑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载潋仍未答话,只见院内正房里灯火通明,康有为的声音传至耳畔,“卓义,是什么人!?要宣皇上的密旨,不要放外人进来!”

载潋听到此话,才顾不得与卓义纠缠,放开步子便往康有为所住的房内跑。

众人齐聚于此,见到载潋后都颇为惊诧。载潋见到了许多熟人,有康有为、复生、林旭、梁启超,还有皇上身边军机四章京中的另外两人——杨锐与刘光第。

康有为半倚在椅子中,身上盖着毯子,咳声不止。他身边还围着许多载潋并不认识的年轻人,此刻都将惊惧犹疑的目光投射到载潋身上。

康有为曾在颐和园内与载潋有过一面之缘,知她是皇帝的妹妹,也听谭嗣同提起过,说她为维新党人传递消息。

他的担忧减了一半,可毕竟载潋是个陌生面孔,更是个女眷,他坐直了身子开口问道,“格格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谭嗣同即刻站起身来,对康有为与众人道,“康先生,三格格是我维新党人的挚友,不必疑她,我愿为三格格担保。”

康有为止住了咳声,挥手示意他坐,又让人为载潋搬了椅子。

杨锐此时拿出一道密封的上谕,打开外封来,才缓缓展开,屋内众人于此时起身跪倒听旨,杨锐宣道:

“近来朕仰窥皇太后圣意,不愿将法尽变,并不欲将此辈老谬昏庸之大臣罢黜,而用通达英勇之人,令其议政,以为恐失人心……今朕问汝,可有何良策,俾旧法可以全变,将老谬昏庸之大臣尽行罢黜,而登进通达英勇之人,令其议政,使中国转危为安,化弱为强,而又不致有拂圣意。尔其与林旭、谭嗣同、刘光第及诸同志等妥速筹商,密缮封奏,由军机大臣代递,候朕熟思,再行办理。朕实不胜紧急翘盼之至。”

载潋听罢第一道密旨,只觉心急如焚,当她听到皇上那句“朕实不胜紧急翘盼之至”时,竟恨自己无能,并不能为他分担分毫。

维新党人当中已传来隐隐的哭泣声,或许有人明白,他们如今已到悬崖险境了。

杨锐又展开第二道密旨来,方才敞开纸张,见其上皇上手迹,已有哽咽之意,泪意涟涟,他强忍哽咽道,“康大人,此道密旨,是皇上给你的。”

康有为泪意纵横,跪伏在地道,“微臣康有为,跪呈皇上谕旨!”

杨锐此刻才高宣旨意:“朕今命汝前往上海督办官报,实有不得已之苦衷,非楮墨所能罄也。汝可速外出,不可延迟。汝一片忠爱热肠,朕所洞悉。其爱惜身体,善自调摄,将来更效驰驱,朕有厚望焉,特谕。”

载潋听罢这道旨意立时痛哭落泪,却连一点声响也发不出来,她已能想见皇上在写下这道旨意时的字字泣血。

此时此刻,她才真正能洞悉皇上一片苦心:皇上让康有为走,是为了保护康有为平安。那皇上让自己离开,也一定是要保护自己的安全。

载潋含泪望向宣旨的杨锐,心中阵阵抽痛,面临着凶险异常的处境,皇上想的竟是如何保护旁人,当真分毫不肯自惜矣!

康有为跪接圣旨,满目落泪,哽咽至几度不能语,“皇上啊!自微臣初见天颜,便知我皇上天纵英明,且勤政无比,却被掣肘于妇人之手!悲苦不能言!今日面临凶祸,好啊…就让那慈禧老朽冲我来吧!”

载潋费力地站起身来,颤颤巍巍走到康有为面前,神思凛冽向他道,“康先生!你不能走,皇上尚在水深火热之中,你若一走,何人能解救皇上危难?!”

康有为哭得周身颤抖,他身后另一名男子不胜焦急,将他扶稳在怀中,见载潋出面阻止康有为离开,那男子驳斥道,“今我兄长性命危在旦夕,留于此地,旦遭凶祸,何以图将来!”

载潋望向那人,听他称呼康有为“兄长”,才知此人是康有为的弟弟。

谭嗣同追到载潋身后,安抚她的情绪,道,“三格格不必担心,我必不会弃我皇上与维新大业而去,必竭尽全力,解救皇上危难!”

康有为此刻才稍止住哭泣,他双手捧着皇上的圣旨,用手腕擦去脸上的泪,仰望天空中的孤月,定定道,“我不走,我绝不走!我们还不到危亡时刻,袁世凯还许诺过,会帮助我们!我定要与那慈禧老朽抗争到底!”

载潋听罢后心内颤动,她也曾听皇上提起过“袁世凯”,也听说他就要入京陛见了。

可康有为所说的,袁世凯会帮助他们,又要如何帮呢?听康有为的语气,竟像是要拿出和太后鱼死网破的架势来。

“老师!”林旭此刻出面劝阻道,“自今日皇上入颐和园请太后懿旨开设懋勤殿,太后便连降懿旨,日后凡一二品官员任命,需向太后谢恩,又说今年秋闱,太后要与皇上同去天津阅兵。这两道懿旨看似简单,可实则不然,这一礼一兵,太后都是在昭告天下,她才掌有最高的权力,而这至关紧要的兵权,是握在太后手中的!那袁世凯虽在天津小站练兵,可人数怎能比得过京城中的备军与八旗兵,我们不能以卵击石啊老师。”

康有为却道,“今日非袁世凯不可用,若连我们也缴械投降,岂非弃皇上于不顾,我们必要寻求出路,解救皇上啊!”

林旭有些着急了,继续劝阻康有为,“老师,我们所谋大事,不能托付非人!您与袁世凯只有短短一面之缘,并无深交,匆促之中您怎能知他真正的心性?更何况我们要同生死,共进退,绝不能唐突啊!”

康有为怔怔望着远方,似乎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他抬手挥断林旭的话,动情道,“我自入京那日起,便知终有一日要面临凶祸,但我不曾惧怕,我为变法大业奔走数十年,只为了这一日,能看着维新大业落成,所以我绝不能轻易放弃!就算我今日要死于非命,但为了唤醒世人,为了将来能激发天良,我愿意冒此凶险。”

林旭再说不出一句话来,也不愿意一味与自己的老师作对。他满心愤懑地退了一步,站到人群中去。

载潋听到维新党人谈起“京城备军”与“袁世凯的小站军”,听他们谈起兵权,又听到他们称呼太后为“慈禧老朽”,心中已是惶恐焦虑,极为不安。

她不知道维新党人究竟要做什么,生怕这些人生出横祸来,而不是为皇上解围。

“各位大人,究竟所谋何事?”载潋在混乱中高声问了一句,众人似乎才又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场,立刻鸦雀无声。

梁启超看到了康有为向自己投来的眼神,立时就向载潋径直走来,他略颔首道,“三格格,今日我们所谋之事并非不愿向格格透露,只是此事机密,越少人知道,便越安全。我们是为了解救皇上危局,想必格格定能理解我们。”

“你们答应我,是为皇上解围,而不是为皇上生祸。”载潋直直注视着梁启超的眼睛,他却转头望向了自己的老师。

康有为缓缓走来,向载潋拱手,“我以性命担保,我维新党人是为皇上解围,绝非为皇上生祸。为保格格安全,今日也请回吧。若有需要,我们定与格格联络,还望到那时,格格能鼎力相助。”

载潋的心只放下了一半,仍旧不能安心,但她仍点头答应康有为,“若为皇上解围,我必竭尽全力相助。”

载潋别了众人,正要离开,却忽然看到南海会馆的院外火光漫天,又在人声鼎沸当中听到达达的马蹄声与马儿的嘶鸣声。

载潋命阿升去敞了门缝察看,阿升却大惊失色地跑回到载潋与众人中间道,“格格,不好了,外头全是官兵啊,都守在南海会馆外头。”

“什么!?”林旭听到此话已不胜焦急,他转头望着墙外漫天的火光道,“难道这老太后,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吗?”

载潋心里也失了分寸,若让官兵看到自己在这个关头在这里,自己所做的一切伪装就全都暴露了,太后再也不会相信自己,头一个面临杀身之祸的,恐怕就是自己。

“若是死了,将来,如何还能再帮助皇上呢?!”想到这里,载潋拼命告诉自己,“不可以,不可以,我绝不可以死!只要留得这一条命,就还能再为皇上做些什么,若是死了…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你们不要急!”康有为高声喝道,他走出人群来,望着院外的火光,眯起眼来道,“今日皇上与太后起了争执,这老太后一定会增派官兵来看守我南海会馆,但还没到时候!外头还没风声,他们若是要抓人,一早就会冲进来,绝不会围在外头却不敢动手!”

载潋认为康有为说的这番话十分有理,若是太后真的要抓人了,这些官兵一早就会冲进来了,绝不会守在外面而不敢进来。

载潋的心略放下了,但她见外头的官兵没有要走的意思,今日恐怕也无法离开南海会馆了。

谭嗣同上前来对载潋道,“格格,我们仍有要事相商,多谢格格相助的好意,今日若不能离开此地,就委屈格格在南厢房暂歇下吧,那里平日没有人住。”

夜早已过子时了,可维新党人并无休息的意思。载潋早已累极了,她想到明日或许还有更为紧要的事情需要做,便下了决心,点一点头道,“复生,谢谢你,今日我在会馆歇下了,若有紧急要事,需要我帮忙,就随时来找我。”

谭嗣同点一点头,也不再说话。

载潋来到南海会馆的南厢房,见里面十分干净,外头隔间内有两张卧榻,里间内有一张宽敞舒适的拔步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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