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国期间载沣受到了德国皇帝威廉二世的隆重礼遇,同时还和威廉二世的弟弟亨利亲王结为好友。
载沣的声名大噪使太后深觉不安,载沣是皇上的胞弟,也是爵位世袭的亲王,他现在受到洋人们的亲厚和重视,是她最害怕的事情。
太后怕皇上的胞弟会成为皇上的助力,她必须消除心中的隐患,她自知已到必须将载沣延揽入自己阵营的时候了。
此时尚在西安的太后已打起了如意算盘,若载沣迎娶了荣禄的女儿幼兰,载沣也势必就会顺理成章地成为自己的人,她问李莲英道,“小李子,你看载沣对幼兰,情意究竟如何?”
李莲英笑道,“太后,醇亲王内敛温润,对身边的姑娘们都是很好的,但幼兰格格和醇亲王相识已久,情意总比别人更亲厚些。”
此刻崔玉贵走来,向太后禀明情况道,“太后,奴才前儿才得了京城里的消息,说醇王府老侧福晋已为醇亲王定了亲,都已经放了大定了。”
李莲英听罢,自知放了大定的婚事就是不能再作废的了,不禁叹道,“实在是可惜了,这幼兰格格是太后的义女,太后哪儿舍得将她嫁给醇亲王做侧福晋呢!”
太后冷冷哼了一声,道,“放了大定?放了大定又能如何,我一句话,凭他什么约定都得给我作废喽!”
议和事项已定,太后竭尽国家的财力讨好洋人,惩处“祸首”,保全了自己的性命。德国皇帝接受了道歉,太后钦定了回銮的日子,一场灾难仿佛渐渐已过,可所有隐隐的伤痛都还在百姓心中。
回銮前夕,太后在西安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她决定朝廷即将立宪,竟与戊戌年时维新派的主张不谋而合。大阿哥被废,皇上的主张得到她一定程度上的认可,皇上的处境也比从前好转了许多。
两宫回鸾路上,与太后狼狈不堪来到西安时的情境不同,她一路回宫的路上极尽铺张,尽享奢华。
载潋在京城听闻两宫起驾回銮的消息,心情又喜又悲,喜于皇上终于要回来了,却悲于回来了也不能相见,历经庚子一劫,已是天翻地覆,百姓不得安生,京城中四处残迹,糜烂不堪,国家雪上添霜。
自戊戌以来,再经过庚子,珍妃离世,百姓流离失所,国将不国,皇上的心情恐怕早已痛到极致。
载潋的病偶有反复,屈桂庭又为她换了药,并几次三番叮嘱她不能再吃“息宁丸”,否则前功尽弃。
载潋乖乖听话,在府里养病,看报时看到“醇亲王已从德国归来”的消息,喜难自持,忙命人去通知刘佳氏。
载沣从德国回来后,并未直接回京,而是来到开封府,迎上两宫回銮的队伍,将出使情况略作禀明。
载湉一直关心载沣的动向,在开封见到他后,便将他传到自己身边来,唯他二人时,他才仔细问起载沣德国的情况,有何可取经验。
载沣略作回禀,载湉便提笔写下一幅“万里之望”,赏赐给载沣道,“这幅字赏赐给你,算作朕对你的嘉奖,也是兄长对你的期许,朕对你,有万里之望。”
载沣诚惶诚恐地接下御笔的赏赐,他跪在地上,见殿内再无他人,他才小心翼翼道,“奴才叩谢万岁爷隆恩,奴才与弟弟妹妹们无时无刻不心系皇上,不敢遗忘片刻,唯望万岁爷圣躬康健。”
载湉听到载沣提起弟弟与妹妹,他心里触痛,却很快冷静,他对载潋的不解与恨意仍旧浓烈,此刻便对载沣道,“你们是朕的弟弟,朕自然疼爱,只是以后,妹妹二字,就不要在朕面前提起了,朕宁愿没有这个妹妹。”
载沣随两宫行至河北境内,忽如其来地接到太后赐婚的懿旨,太后将荣禄的二女儿幼兰——自己的义女,赐婚给载沣成为福晋。
太后懿旨已下,却还装模作样地问起载沣的心意,“载沣啊,你愿意迎娶幼兰为妻吗?”载沣知道太后这是在向自己伸出延揽,自己不可能拒绝。
他那日亲耳听闻,皇上对妹妹冷情冷性,现在太后大权在握,自己恐怕唯有顺从太后心意,才能为家人谋得安身之所。
他知道自己的额娘不喜欢幼兰,也知道额娘已经为自己放了大定,但他只能跪伏在太后跟前,毕恭毕敬道,“奴才载沣承蒙皇太后赐婚,荣幸之至。”
太后对载沣的态度极为满意,晋他为随扈大臣,命他回京后管理健锐营事务,同时任命他为满洲正红旗都统。
载潋的病虽又有反复,但每每想到兄长就要回家了,心底总是有所期待欣喜。当日阴雨连绵,每逢阴雨天气,载潋的右膝就会钻心地疼,她白天也难起床,唯有靠在榻上咳声不止。
瑛隐来给载潋喂药,宽慰她道,“格格,今儿王爷就要回来了。”载潋听至此处便点头笑,憋着气将苦药汤一饮而尽。
载潋等了许久,也没等来载沣回来的消息,等着等着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窗外雷声大作,大雨瓢泼,载潋睡得胸闷,渐渐醒过来时,竟听见院外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哀嚎。
雷声滚滚,载潋被吓了一跳,她喊瑛隐与静心,却不见人,她唯有自己穿了鞋,出门去看究竟怎么了。
载潋已有几日没有出门了,头发未曾梳过,满面都是病恹恹的病色。
她拖着作痛的右腿,沿着回廊向外走,竟看到姨娘刘佳氏在雨中大哭大闹,哀嚎不止,满口说着胡话。
载潋再看她身后,竟看到身着亲王朝服的载沣,他已经回来了,可为什么姨娘会这样呢!载潋本以为载沣回来,全家人会高高兴兴地聚在一起。
载沣的目光与载潋相对,他立时将目光挪开,压低声音吩咐身后的张文忠道,“扶格格回去,让她好好歇着。”
张文忠领着几个小厮过来,就要架载潋回房去,载潋狠狠挣开他们,他们也不敢对载潋动粗,唯有将她围住。
载潋冲出回廊,站到大雨里,她推开张文忠,扑到载涛身前,焦急至极问他道,“七哥,七哥你告诉我,姨娘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载涛目光怜惜地望着载潋,几番欲开口最后都犹豫了,载沣呵斥道,“外面没事!我看谁敢跟她胡说!”
如此一来载涛再也不敢说半句话,唯有狠心转过头去,不再看载潋,忍着哽咽之意道,“潋儿,外面无事,你回去吧!”
载潋推开载涛,她又看到有无数丫鬟围上来,将刘佳氏层层围住,刘佳氏哭声不止,载潋最终狠了心,她冒着大雨拨开一层又一层的丫鬟,冲进人群中,将刘佳氏抱进自己怀里,对她道,“姨娘,姨娘别哭了…发生了什么事,您和潋儿说!”
刘佳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狠狠捶打着地面,双眼通红,欲开口时,载沣却上来打断了刘佳氏,他横在载潋面前,指着载潋道,“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我让你回去,外面没事!”
载潋气得头昏,浑身发抖,她扑到刘佳氏的身边,将她抱在怀里,向着载沣铿锵质问道,“姨娘如此模样,你告诉我没事?!你让我怎么安心回去!”
刘佳氏仍在地上哭,“潋儿啊!潋儿!你是老福晋的闺女,现在王爷和福晋都不在了,没人庇护咱们了……我求求你!求求你你去和太后说个情吧!太后对你总比对我们亲啊!”
载潋急得眼泪直往下掉,将刘佳氏拉了起来,问道,“姨娘有什么话就说,不要这样!”
载沣还想拉走刘佳氏,却无奈自己的额娘铁了心不肯走,刘佳氏声泪俱下道,“潋儿!太后指了荣禄家的闺女嫁给载沣!将咱们放了大定的婚事说废就废了!太后如此霸道,不通人情,让载沣娶荣禄的女儿,让我这个做额娘的如何是好……”
刘佳氏说着说着已没了气力,哭着便瘫倒在了地上,载潋闻讯只感觉手上一松,眼前一黑,向后退了两步也瘫倒在了地上。
静心此时才从厨房传膳回来,找不到载潋,一路找到这里,她见状扔下手里的屉盒,哽咽着上前来扶载潋起来,“格格这病还没好,这又是做什么啊……”
载潋挣扎着推开静心,爬起来便去找载沣,她追在载沣身后质问道,“兄长你告诉我!这桩婚事你能接受吗?!”
载沣才被自己的额娘纠缠,此时又赶上载潋上来纠缠,他深感自己的家人对自己全是不理解,已堆了慢慢一腹火气,不耐烦吼载潋道,“你别添乱了!太后赐婚,你告诉我不接受还能怎么样!”
载沣说完就要走,却被载潋扯住了衣裳,载潋此时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额头上全是冷汗,她扯着载沣不让他走,追在他身后吼道,“荣禄是什么人!戊戌年他和皇上有多大的仇兄长不是不知!皇上仇人的女儿,兄长既作为弟弟,如何能娶!”
载沣一把推开钳制自己的载潋,怒气冲冲地往回走,“我再说一遍,太后赐婚,我能怎么办?!”载潋此时被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咳,脚下发软却还是跟着载沣往外跑,连外披的衣裳掉了也不知道捡。
载潋想到一年前在西安时,皇上痛骂自己丧了良心的场景已是心如刀割,隐瞒珍妃死讯的事情载潋有口难辨,不知如何证明自己的真心。
载沣此时又要娶皇上政敌的女儿为妻,来日又该如何证明醇王府的立场呢?自戊戌后,皇上宛如从地狱中走了一遭,朝中亲近者被杀,亲生父母都已不在人世,最心爱的珍妃也在庚子年遇害,如今唯一所剩的亲人只有醇王府几个弟弟与妹妹。
若连他们都归入太后阵营,于皇上而言世间哪里还有一点温情可言。
载潋想至此处已是泪流满面,她踉跄地跟着载沣走,心中只想,“如今皇上已不再信任我,若连哥哥们也都不再亲近皇上而亲近太后,皇上该对世间亲情多么绝望呢!”
载潋只感觉自己再也追不动了,便用尽全力大喊道,“哥哥想求荣华富贵我不会拦着,可哥哥若想做伤害皇上的事,我决不允许!”
载沣此时只感觉气血全都涌上了头,他恨极了载潋这么多年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不顾全家的处境,她只做自己认为对皇上好的事,不顾时局也不顾安危。载沣想到,若自己也以载潋的性格行事,醇邸恐怕早已获罪太后而不复存在了。
想至此处,他看见载潋咄咄逼人的模样,立时抬起手来狠狠扇了载潋一个耳光,打完后只感觉这一巴掌扇在了自己心里。他怒吼道,“你放肆!”
载涛与载洵站在一旁见载沣和载潋如此,垂着泪跪倒在载沣脚边,磕头求道,“兄长息怒,别打潋儿了,她还病着呢!”
“哥哥你起来,不要跪他!今天我要和他说明白!”载潋一把拉起哭哭啼啼的载洵和载涛,她捂着自己被打得火辣辣的脸,质问载沣道,“你是一定要娶荣禄的女儿了,是吗?!”
载沣怒气未消地吼道,“是!”
“我告诉你载潋!”载沣此时已气极了,面红耳赤地冲载潋吼,“我若像你一样任性胡来,醇王府早就不在了,你以为你今天还能有机会在我面前放肆吗?”
载潋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载沣,此时泪水已像断了线的珠子,她良久后才开口笑道,“说到底,你还是怕被连累,你心里想的,是太后的宠信,是你的荣华富贵。”
载潋笑着笑着又哭了出来,她望着载沣,神思已经冷静,她道,“五哥,我最后一次如此叫你,原谅我不能与你做同路人,我不能对不起皇上。你娶了荣禄的女儿为妻,荣禄便是你的岳丈,与你同床共枕眠的人是太后的义女,我不能接受和皇上的仇敌结为亲家。”
载沣目瞪口呆地瞪着载潋,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载涛更是被载潋那句“最后一次如此叫你”吓到了,忙拉载潋道,“潋儿!胡说什么呢,快给哥哥赔不是!”
载潋一把推开载涛,她不为自己留半分余地,她只想问心无愧,无愧于阿玛与额娘,无愧于皇上,她道,“醇王爷,从今后你不是我哥哥,我也不是你妹妹了,你放心迎娶荣中堂的女儿,你的荣华富贵我不会打扰,你我从此恩断义绝,我将来如何,也绝不连累你。”
载沣望着载潋,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远行欧洲的疲累仍未消散,就要面对自己至亲至爱的妹妹的“决裂”,他眼中全是滚烫的泪意,却连一滴泪也流不出,“疯了,疯了,你是疯了……”
载潋轻轻笑着,“给我几日收拾行李,我会搬离王府的。”她去扶起了倒在大雨里的刘佳氏,而后转身离去。
载潋与载沣决裂的事被王府内的下人传得沸沸扬扬,流言愈演愈烈,当日便传到了太后耳里。
她正与皇上在京城外关帝庙拈香,太后想到载潋与载沣决裂,等同于与醇王府决裂,此事若被皇上知道,皇上一定将更记恨载潋,恨载潋不仅“背叛”了自己,更恨她“辜负”了醇贤亲王与婉贞福晋。
太后也好奇起来,问身边人道,“你们就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载沣才回来头一日,他们兄妹就闹成这样,非要到决裂的地步不可?”
崔玉贵道,“奴才不知道,传信儿的人说,醇王府上闹事时他们都过不去,只有醇亲王心腹的下人才让过去,他们只看见三格格像是疯了一样地和醇亲王闹。”
太后与皇帝回到宫中后,皇上仍旧不知道载潋闹着要与载沣决裂的事情。
离宫两年,终于得以回宫,大难也初得平息,太后传旨邀请各府宗亲入宫来庆贺。载沣怒气仍未消,便必须要抓紧平复心情,更衣换靴,准备同载洵和载涛一同入宫。
临行前载洵和载涛仍旧放心不下载潋,他们已坐进了马车,还挣扎着求载沣道,“五哥,我们当真要扔下妹妹吗?”
载沣气得头晕脑胀,只觉寒心彻骨,他设想过所有人弃自己而去的可能,却未料想过这个人会是载潋。他从小以来最疼爱的妹妹,竟是说尽所有绝情的话,要与自己恩断义绝的第一人。
他一言不发,载洵和载涛也无人敢再说话。
载潋与载沣大闹的流言蜚语越传越广,也越传越走样,甚至已成了载潋向载沣讨要醇贤亲王多年所藏的珍宝不得,才恼羞成怒要与兄长决裂。
流言也传到了载泽耳中,他不相信载潋真的会与载沣决裂,在宗亲宴上,他见到了载沣与载洵载涛,却没有见到载潋,心中才始信传言是真。
载湉回京路上他亲眼所见残迹斑驳,百姓房屋被烧毁,宫中杂草丛生,又想到珍妃已经离世,他今日根本无心宴饮,无非是被太后逼迫着出来应付过场。
他习惯性地去寻找载潋的身影,却始终未得。太后为了折磨皇帝的心,早已安排好了人在宗亲宴上提起载潋与载沣决裂一事,酒兴正浓时,载振举着酒杯站起身来,向载沣敬道,“醇亲王,此行德国,王爷受德皇礼遇,出使一事尽善尽美,回国后又蒙皇太后亲自指婚,即将迎娶荣中堂爱女,实在是吾辈兄弟的楷模,令我们羡慕啊!”
载沣站起身来自谦道,“振贝子过誉了。”载振却笑道,“只是不知,王爷近来升迁大喜,王爷的妹妹怎么不见了身影?难道三格格就不为王爷高兴吗?”
载沣立时窘迫难堪,当着众人揭开他的伤疤,无疑是残忍的。他说不出话来,载振又说,“我听说三格格在王爷回京当日就和王爷大吵大闹,还扬言要与王爷断绝兄妹恩情,与醇王府恩断义绝,不知此事可是真的?”
载湉听到此话,心绪早已被引到了载沣身上,他反复回味着那句“与醇王府恩断义绝”,霎时感觉自己胸口发热发烫,气血上涌。
太后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连忙打断载振道,“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潋儿没来,大概是病了!载沣,你自己说,载潋到底怎么了?!”
载沣跪到大殿正中,怎敢对太后说一句实话,若告诉太后载潋因为抵触太后的赐婚而与自己决裂,告诉太后载潋一直都是追随皇上的人,恐怕连她的性命都不能保。
载沣不擅长说谎,此刻紧张得满头冒汗,唯有磕磕巴巴道,“回太后,妹妹…妹妹是,因为琐事,与奴才争吵。”
“哦?当真有此事?”太后继续装模作样地追问,“那载振所说的决裂一事可是真的啊?!”
载沣跪在殿中不敢说一句话,他不能答真,也不能答假。等到载潋搬离王府,所有就都会知道此事是真。
崔玉贵也被太后安排好了,此时也上前来煽风点火道,“醇亲王出使德国,诸事顺遂,受到德国皇帝与亲王大臣内外襄赞,朝中大臣无不敬服王爷年少有为,一派欢迎之意。这三格格作为醇王爷最亲的人,怎么独独不体谅王爷漂洋过海一路辛苦,见面第一日就大吵大闹呢?!”
太后瞥了一眼皇上,见他此时已眉头紧锁,满面怒意,已如怒火中烧,她自觉时机已到,便笑道,“哎,也是载潋这孩子不懂事儿,去将她给我叫进宫来,我说她几句,她就不闹了!”
“不必了!”载湉从始至终一直都没有说话,此刻突然开口打断了太后,他想到载潋自戊戌以后所有的背叛与出卖,她出卖了维新志士,害死了珍妃,如今更背叛了醇王府,他心中已将载潋恨极,“载潋不体谅兄长,弃绝醇邸,是她忘恩负义,辜负醇贤亲王与福晋早年对她一片心血疼爱,她如此忘恩负义,请她来作甚,让她独自去思过!”
太后听罢皇上的一番话,感觉心满意足,她既折磨了皇上的心,又报复了载潋的假意归顺。
宗亲宴上,载湉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独自一人饮酒,想要借酒浇愁,却唯有愁上添愁。他如何能够想象得到,载潋是为了不背叛他而与亲人决裂。
直到他已醉了,王商与孙佑良才扶着他回到瀛台涵元殿,孙佑良听到皇上伏在案上痛哭,隐隐约约念着什么人的名字,却又分辨不清。
“满目疮痍,断壁残垣…”孙佑良终于听清了一句话,随后又听到皇帝的痛哭声,“让我最痛的还是你!”
当夜载潋已收拾好了行囊,她听到载沣回来了,府内总有络绎不绝的大臣与亲贵们来向他道喜,她心中厌烦得很,只想快些离去,载涛与载洵来劝了她三次,仍旧不能令她回转心意。
载潋对载洵和载涛道,“六哥,七哥,是我太任性了,也太自私,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为了求一个问心无愧,我在这里向你们赔不是了,来日还请你们爱重身体,不要挂念我。”
载潋收拾好行囊,她唤来静心与阿瑟,让她二人将行囊搬到马车上,她仍旧没有见到瑛隐,便又各处去找,找了许久仍没有找到,载潋心里渐渐不安起来,她又叫上静心与阿瑟一起去找。
载潋找遍自己的院落,仍不见瑛隐的身影,心里愈发不安,直到她听到静心在院后发出一声惊嚎,惊惧之意令人不寒而栗,她定了定神才敢冲过去,她看到瑛隐与静心休息的房门大敞,静心倒在地上,惊叫不止。
载潋冲进房去,载洵与载涛也跟着冲进来,三人只见瑛隐脖子上系着一条白绫,悬于房梁之上,她脚边滚落一只脚凳,桌上放有一封以血写成的绝笔信。
载潋立时哭声大作,她嚎叫着冲上前去,她抱住瑛隐的双脚,想将她抱下来,载洵也冲上前来,他踩着凳子将瑛隐放下来,载潋痛哭流涕地抱着瑛隐,可瑛隐已经气绝身亡。
载潋抱着瑛隐的头痛哭失声,瑛隐在她心里是朋友,是家人,从不是她的奴仆。载潋狠狠扇自己的嘴巴,她恨透了自己,若自己在与载沣发生矛盾时先替瑛隐安顿好,瑛隐也不会绝望自尽。
“瑛隐!你怎么这么糊涂!”载潋哭得气息断绝,她拿起瑛隐留下的绝笔,只见上面写着:“格格,瑛隐是您的人,若嫁给王爷为侍妾,将来便是王爷与嫡福晋的奴才,瑛隐要服侍王爷与将来的福晋,这是背弃格格,瑛隐不愿背弃您,此生也不愿再嫁给别人,唯求来世能得一自在!”
载沣问询也赶来了,他见到瑛隐的尸身与绝笔,不禁也悲痛落泪,他站到载潋身后,默默道,“我会为她治丧的。”
载潋想要带瑛隐走,转念想到瑛隐这一生的夙愿,最终只叹道,“她死后,就给她一个名分吧,不要再对不起她。”
“你这样固执决绝,会伤了你身边的人!你现在还不明白吗?”载沣质问载潋,载潋却苦笑,“是我对不起瑛隐,我永远都欠她的。”
载潋想不明白,自己身边的人…难道皇上对自己的误解痛恨,复生等人的死,珍妃的惨死,也是因自己的固执而起吗?她站在洪流之下,是那样无助又无力,连自己身边的瑛隐也留不住。
“还未恭贺你呢,醇亲王。”载潋坐在原地,连起身也不肯,她背对着载沣,道,“王爷现在加官进爵,炙手可热,我的瑛隐尚且知道幼兰是太后的心腹,不愿背弃我去服侍她,你又何曾想过,迎娶幼兰,皇上就彻底失去你了。”
载沣再也忍不住心里的话,他绕到载潋面前,呵斥她道,“你知不知道,皇上对你冷情冷性,亲口告诉我,不必再和他提起妹妹,甚至说你忘恩负义,辜负阿玛与大额娘!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载潋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她冷冷看着载沣,笑道,“将来醇王爷就要尽享荣华富贵,何必还替我担忧。”
载潋转身就要离去,临出门前,她最终停下脚步,背对着载沣道,“别对不起瑛隐,给她个名分吧。”
此话一出,载潋已泪如雨下,她登车离府,月色已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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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字不易,叹气,很难过,早在四年前就写过这章的大纲,如今写到,还是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