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似乎是白忠国的爱好。
白忠国泡了壶茶,对警察的到来既不惊讶也不热情,似乎比较反感警察又拿黄霞的事来打搅他,但这种打搅又是意料之中的。
“我和黄霞当年是经人介绍认识,但娇娇读高中时,我们就没什么感情了,娇娇考上大学,我们就分开住,各过各。”白忠国给柳至秦倒茶,“她怎么得罪了人,我不清楚,我虽然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但和陌生人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柳至秦说:“黄霞托关系帮白娇拿下斜阳路上位置最好的院子,这件事你知道吗?”
白忠国点头,“她问过我,有没有门路。我跟她说,斜阳路多少人盯着,娇娇一个小姑娘,买一个中等的院子就行了,生意要一步一步做,不要一上来就图最好的,那是在别人口中抢肉。但是她不听,说我不愿意帮助女儿。”
“她就是这种脾气,你跟她讲道理,她听不进去,还会反咬你一口。”白忠国叹了口气,“其实我当时已经给娇娇找过关系了,让娇娇拿靠西的一个院子,视野差一些,但适合她这种创业的小姑娘。”
柳至秦说:“你告诉白娇了吗?”
“告诉了,但她说她妈已经给她搞定了,是斜阳路上最好的院子。”白忠国遗憾道:“女儿随母,和我也不怎么亲。”
柳至秦说:“问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你们过不下去的原因是?”
“互相看不惯吧。”白忠国苦笑,“年轻的时候还能互相体谅,老了就不行了,从为人处世的方式,到家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什么都能扯一扯。”
“具体的呢?”柳至秦说:“她是什么地方让你觉得过不下去了?”
白忠国看着墙上的字,想了很久,后来甚至闭上了眼睛。
柳至秦耐心地等着。
白忠国做技术出身,和技术死磕的人通常都有些偏执。而白忠国老来的兴趣是书法,墙上挂着两幅陶渊明的诗句。
“我跟她第一次闹矛盾,是厂子里出台的一个管理工人的新政策。”白忠国缓缓开口,“先是延长工作时间,找到部分因此而无法兼顾工作和家庭的工人、频繁出错的工人、埋怨情绪很重的工人,然后开始劝退。这些工人年纪普遍都不小了,拖家带口的,硬是被清除了出去。”
柳至秦轻皱起眉,白忠国说的这种事在社会上很常见,处在法律法规的灰色地带,解决起来有许多桎梏。
但这和黄霞有什么关系?
白忠国接着道:“任务是上头领导下的,黄霞当时在人事部,管具体清除。这件事吧,她做得不地道。”
柳至秦听明白了,白忠国始终站在工人这边,认为新政策无理,而新政策的具体执行者黄霞是帮凶。不过既然是高层的意思,黄霞除了执行,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完全可以表达自己的不满,她和我讨论过很多次,她自己认为新政策不合理,而且当时上面只是让他们人事部研究一个可行的方法来,她是负责人之一,她的话是有分量的。”白忠国说:“但是她不愿意为那些工人发声,她只会跟我抱怨不合理,没有人性,但在讨论会上,她第一个站出来,无条件支持领导,就那种拍马屁吹捧,你应该也见识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