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红见宁娘脸色不太好看,忍不住宽慰她道:“小姐莫要操心,这滴血验亲只怕也是走了过场儿。听说老爷在先夫人临终前已认下了修哥,想来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
哪里有那么简单。宁娘心里长叹一声,古人对血统相当在意,修哥若是女子倒还好说,二太太或许咬咬牙将来赔点嫁妆便是了。偏偏修哥是个男子,又是前头的陆二太太所生,若是承认了他,将来分家时可是要伤筋动骨的。要不然她又怎么会想出滴血验亲这种法子。若是二老爷真的对修哥的身份没有怀疑,又怎么会同意二太太这么做?
说到底,二老爷心里也没底。宁娘想起前些时候庆生家的说的那番话。修哥是生母与二老爷和离之后才有的孩子,这是谁的种还真说不好,会让人怀疑也在情理之中。如今她只盼到时候滴血时真能有神明保佑,只要两人的血相融,修哥便还有转机。不然……
一连好几日,宁娘的心情都有些阴郁。滴血验亲的日子定在了腊月二十,那一日一大早,宁娘便让银红给自己梳妆一番。二太太让人送来了几套半新不旧的袄裙,她还在孝期,不能穿红着绿,便挑了件宝蓝的穿上,又让银红给自己挽了个单螺髻,早早地就去了二太太那里请安。
验亲之事由二太太主持,二老爷据说府衙里有事,晚些才会来。宁娘听到这一安排,心里总算舒了半口气。至少在二老爷的心里,对修哥这个儿子还是比较认可的,即使有所怀疑,也只是人之常情。他既敢放心大胆让二太太去试,自己只是走个过场,那便是认定了修哥就是他的儿子,不怕会闹出什么见不得人的结果来。
若宁娘真是个古代女子,在得知父亲这般的态度后,心情想来会大好。但她既知滴血验亲的荒谬,又哪里高兴得起来。一路上由银红陪着去正院请安,脸上的表情一直绷得有些紧。
银红以为她是对二太太心有怨忿,不由劝她道:“小姐好些日子没见着太太了,一会儿请安的时候多陪着太太说会儿话吧。”
“嗯,我知道了。”宁娘随口答应了下来,也不便跟银红解释更多。她倒不怕二太太嫌她话少,只怕二太太也不愿意跟她多说些什么。要不然她回府这么多天,二太太一直没传她去说话,借口她身子不好,连早晚的请安也给免了。说穿了便是不想见她。今日因是与修哥有关,这才唤了她去旁观,也算是做足了规矩,绝了她借题闹事的机会。
宁娘心里有些乱,只能借着去看路两边的风景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陆二老爷的这套官邸占地极广,从她临时居住的偏院到二太太住的正院,少说也有好几百米。她绕过一片冬青树林,又走过荷塘上的一座石桥,拐过好几个院子,穿过数不清的垂花门和抄手游廊,直走得她头晕眼花,几乎要迷失在这亭台楼阁间,才最终停在了正院的大门前。
也不知是今日情况特殊还是怎样,正门前竟还垂手立着两个婆子,原本表情肃穆含胸低头,一见宁娘她们二人到来,这两人便立时活了过来,急巴巴地迎了过来。一个圆脸的婆子向宁娘微微一屈膝,算了行了个礼,随即便道:“四小姐来了,太太正在屋里等着您,快随我进去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另一个瘦高个的婆子便去拉银红,显然是得了二太太的令,只许宁娘一个人进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