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啾只好失望的垂下小脑袋,缩回被窝中去。果然病人的脾气都是阴晴不定的,他就这么一问,对方便恼了。倘若不是为了冲喜,他真选了这么个相公,那日子得多难熬啊。
敖印瞅着他微微拧紧的眉目,神情却晦暗莫名,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想撕开面纱,让白啾看看他的模样,但……他不敢。
倘若白啾足够聪明,一见到这张脸,就会联想到他与那穷书生的渊源,继而意识到其中的种种欺骗,说不定会立刻离他而去;就算他不计较这个,可若白啾意识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书生就是从前那只欺侮他的恶龙,说不定连书生也不爱了,反正天下读书人何其多,没了他这个分-身,兴许还能找到更好的。
归根究底,敖印最担心他执着于那个虚无缥缈的幻影,却不肯对自己这个真身投以爱意——明明他才是最关心他、最贴近他的人,为何他总是不能予以回应呢?
当局者迷,世间事大抵如此,往往又多阴差阳错。
小鸟儿,你其实不懂爱啊。敖印喉间发出一声长长叹息,轻轻抚摸白啾柔软的颅发,这家伙是从来不肯委屈自己的,哪怕心事再多,也能睡得和死猪一般无牵无挂。
就好像从前,每每嚷嚷着被他欺负,结果还不是回回都来找他玩,弄得敖印那时候都怀疑这鸟儿吃错药了。听他诉说昆仑山上的种种寂寞之处,敖印似乎也能感同身受——他家里的两个哥哥比他大了不少,总像是隔着辈的,那两人嫌他太小说不上话,往往有乐子也不肯叫他,在这样潜移默化的作用下,敖印当然就愈发孤僻怪异了。好在还有胖鸟儿同他作伴,仿佛两个孤单的人相依相偎,什么委屈也都能忍受了。
现在想想,那实在是很快乐的一段时光,至少在敖印看来如此,可惜小雀儿不这么认为,他急于摆脱从前的暗淡历史,向做人的方面学去。
做人有什么好呢,没有谁比他会更爱他,不管这胖鸟儿变成什么模样。敖印-心想,低头亲了亲白啾嫩生生的脸颊,一如从前午后小憩时所做的那样——不过那时候白啾还是个丑八怪,现在他一定不愿意回想了。
虽然是夏天,这寒玉床却有自然生凉的作用,白啾睡到半宿有些发冷,情不自禁往身后温暖的怀抱里缩了缩。
敖印嘴角浅浅勾起,不自觉的将他搂得更紧。
*
次早白啾醒来,便发现自己被人紧紧抱着,而且像粽子一样难分难解地拆不开。他不禁用力挣了挣,奈何敖印睡得很沉,没有半分动静。
不会是死了吧?白啾不禁慌了神,伸指往那人鼻间探了探,还好,呼吸均匀,并不像死者那副僵冷迹象。
可白啾也不敢乱动,怕自己一不小心怼着了哪处要害,真把他给弄死了——他觉得自己的力气还是挺大的,只是觉得。
也不知过了多久,敖印方才悠悠醒转,打着呵欠道:“什么时辰了?”
白啾答不上来,海底不像山上,看不到射入的太阳光,可他直觉时候一定不早了,因他身子酸痛,说明以不正确的姿势睡了很久——在别人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