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什么下?没事干嘛突然大呼小叫?」
那她现下该回什么才是?皇上既没直接答饿,也没反过来关心她饿不饿,根本不属于高人提及过的任何一项。
这样的情况,她该怎样应对才是?高人现下不在她身边,她根本不知道怎样做才是正确的,也饿得没心情深究,直接用自己觉得高人会用的那套应对。
「你确认你真是不饿?」丁佩佩咬牙切齿地探询,像是在面对杀父仇人似的怨念破表,相当吸引其他人的目光。
理所当然地,这里指的其他人包括皇上在内。
「为什么这样问?你肚子饿?」皇上篤定反问,他口吻豪迈,如待朋友兄弟,压根儿没有那种高人一开口就会有的感觉……
那种名为怦然心动的感觉。
那种她很喜欢、很渴望能够永远得到的感觉。
「当——」然字尚末曝光,不久前提醒她别要行差踏错的男嗓再度响起。
「无论你当时有多饿都好,都要答:『我只有少少饿,没关係的。』」
吓得她马上勒住险些衝口而出的话语。
「当什么?」
纵有万千不情愿,纵然觉得背叛了自己的肚子,她还是强逼自己的嘴巴道出一句违心之论:「我只有少少饿,没关係的……」
把理应用哀怨口吻说的话说得咬牙切齿。
她有注意到自己说的和高人教的有相当大的分别,她有打算匡正的,无奈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修正,念头便被一把完全漠视她死活的霸气男嗓给打消掉。
「既然只有少少饿就没所谓啦——」
?!
什么?!她知道这无疑是霸气的表现,她知道自己不该对这番话有过大反应,她知道,但还是被过多胃气逼得再也忍俊不住,朝着心仪的人咆哮出声。
「怎会没所谓?!」
「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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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所谓?又不会死人的——」皇上不以为然地道,置身事外的口吻听得丁佩佩火冒三丈,口气极衝,懒理自己会否祸从口出。
「怎会『不会死人』?!」
「那你死了没?」皇上顺着问,令已被胃气冲昏头脑的丁佩佩更加生气。
「当然未死!」
「所以我才说没所谓——」
怎么情况跟高人说的落差这么大?!怎么皇上不能像高人说的那样?害她连吃个饭都要搅尽脑汁,越搅越饿,越饿火气则越猛——
换作是高人的话,即使她不明言,他都会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知道她饿了……换作是高人的话,她根本不需要烦恼怎样开口说她饿坏了——
更甚者,她不会像是胃穿了个洞一样感到失落。
高人曾说过这种时候不可以做主动,不,是只可以做被动式的主动,而不是主动式的主动——
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忍住!无论如何都要——
但咕嚕、咕嚕——
宛若劝导她要做个诚实的好孩子,肚子于下一瞬传来咕嚕咕嚕的声响。
她已极力控制蠢动的手脚,却忘了控制那张总是坏事的嘴——
接着,她听见自己失控的嗓音。
「怎会没所谓?!我饿到胃快要穿了个洞了——」
「有没有这么夸张?」皇上眸光怀疑,嘴巴又反射性拿某个人作例子:「米——我认识的人陪我在外头找灵感饿足大半天都没跟我抱怨说饿什么——」
不满自己又给比下来,丁佩佩更气了,不但仪态尽失,还扠腰教训对方来着:「当然有这么夸张!她不说是她以为你知道——」
此话一出,皇上满面震惊,可霎眼间就恢復过来,但儼若尾巴被别人踩中一样恼羞成怒:「知道个屁——我眼睛长在前面又没后眼——怎会知道——」
「高人的眼睛都是长在前面、没后眼,那高人为什么会知道?」丁佩佩本能顶撞,使得皇上更为火大:「我归我,王儿归王儿——我哪知道王儿为什么会知道?饿还要别人猜哑谜,当人当到这么不乾不脆,那乾脆别当好了——」
?!
乍闻一番嫌弃的话,丁佩佩顿时大受打击,急忙替自己辩解:「我平时不是这么不乾不脆的——」
英眉困惑一扬,皇上顺着问,语息间始终掺杂着叫人高兴不起来的鄙夷:「那你今天为什么这么不乾不脆?」
「我不乾不脆是因为——」
丁佩佩慌忙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那把君临天下的霸气男嗓给震到七晕八素。
「不过这么容易肚饿,真是谁喜欢你就谁倒楣了——」
?!
「为什么?!」她几乎是尖叫出声的,但她的激动显然感染不了对方,对方还故意说话逗她:「你没听过『男儿口大食四方,女儿口大食穷郎』吗?」
?!?!
耳闻打击她的一句,高人过往的教导嗓音又于她脑中响起。
「容易喊饿的女生会带给男生一种食量大又强壮的感觉,不够惹人怜爱,激不起男生的保护欲,皆因绝大多数男生都喜欢弱不襟风的女生。」
吓得她立即澄清。
「能吃是叫『健康』,才不是什么食穷郎——高人都是这样说的——」
无奈对方压根儿不把她的话听在耳内,激得她险些失控抓狂大开杀界。
「能吃的是叫『壮』——王儿会这样说是怕你突然发狂扁人才说话安慰你而已——」
「我才不会扁高人!还有,高人不是安慰我的,高人是不是在安慰我,我懂得分别——更何况,我一点都不『壮』!我是『健康』——」
「既然健康的『壮』女饿坏了,那我们去吃饭了——」
?!
「那去——」吃回转寿司——
提议还没来得及成音,那把总是有能力令她不由自主心跳的霸气男嗓自她头顶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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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刚瞄过这里的食店列表,全都是垃圾食物,都不是给人吃的——」
?!
哪里垃圾?哪里不是给人吃?她跟高人很常来这里吃回转寿司的——难道他们都不是人吗?
她满脑杂思,可疑问尚未成形,便被一把霸道男躁给活生生打断掉。
「我带你去五星级饭店吃西餐——」
她想拒绝,她想发表意见表示自己不太喜欢吃西餐,但最终还是因为饿过头无力反抗,被拖着走,被逼踩着高跟鞋狼狈的跟上那个大步流星的男人——
由始至终,她都没法子拒绝他霸道的邀请,皆因,他不但没询问她的意见,还完全无视她的意见,打电话招计程车到商场门口接他们到五星级大饭店,完全漠视她那叫得像响雷的肚子,强逼她忍受闷气和胃气好一段时间。
咕嚕、咕嚕——
她有满腹牢骚,但意见什么都因为脑中那把反覆叮嘱她的温和男嗓而自动自发滚回肚子里去。
「无论你有意见想好了吃什么都要答:『由你拿主意,我没所谓。』」
「就算对方想吃『m记』都要欣然接受——」
故此,她就这样咕嚕、咕嚕,盛载着满腔怨念到那所气派十足的大饭店。
那所让她感到格格不入、浑身不对劲的大饭店。
她打从心底里不想走进去,连在里头待上一秒都不想,但还是在两隻强而有力的大手推动下狼狈地走进大饭店里的西餐厅。
她真的不想走进一个和自己格格不入的地方,就算她平日再大剌剌,都不爱跑到一些看起来像是有很多礼教、很多规范的地方。
可无奈的是她别无他选,仅能咕嚕咕嚕的跟着走,然后被安置在一张椅子上——
纵有感现下种种与逼良为娼无异,她还是为了肚子认命的接过长餐牌。
她自问掀餐牌的速度够快,也看餐牌看得很快,但……相比起同桌的另一个男人真是蚊牛之别。
她才刚看见主菜两隻字,旁边已传来闔上餐牌的声音。
惊讶的自餐牌抬目,那个总是儼若发光体般金光闪闪的男人已放下了餐牌,并霸气地举臂招徠侍应落单。
一切都来得相当突然。
「先生,请问要什么?」侍应礼貌有嘉地问,吓得她立即扫视餐牌,搜寻那客命定的晚餐。
「我要一客t骨牛扒,要五成熟跟黑椒汁,喝牛尾汤——」
她已啟动引擎查看餐牌了,可她压根儿没想到同桌的男人会连问都不问她一下,就擅自替她下决定。
「另外,替这位小姐点一客羊小排,要七成熟跟香蒜汁,喝龙虾汤要加酥皮,餐饮饭后再算——」
事情依然来得非常突然,可她今回除了震惊外,亦不忘表达自己的想法。
「我不吃羊小排的——」还有龙虾汤什么——她想喝的是周打砚汤——
她想自己下决定,可对方始终没交还晚餐选择权,即使她再三抗议也好。
「那将羊小排换成肉眼扒——」
「我不想吃肉眼扒——」
「那将肉眼扒换成西冷牛扒——」
所以,她炸毛了。
当眾跟自己心仪已久的男生吵,毫不理会自己正身处在什么场合,也没以对方重视的面子作考虑,更遑论说周到地替对方铺下台阶好让对方好下台。
「我也不想吃西冷牛扒——你让我自己选吃什么行不行?」
未曾料想过对方胆敢忤逆他的意思,有感自个儿面子尽失的皇上当下龙顏大怒,教训不知好歹的丁佩佩:「你怎么这么麻烦的?米——我认识的人都没你这么麻烦——」
皇上自问吼人吼得很有霸气,但那股可媲美万兽之王的磅礡气势未有吓怕丁佩佩,她非但没被唬住,还毫不畏惧地顶撞回去,间接造成火上加油的局面:「你让我自己选吃的就不会有什么麻烦——」
「今天是我请你吃饭吃什么自然是由我来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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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你请我吃饭,你就应该让我选吃什么东西,不该擅作主张替我下决定——高人平时都会让我自己选吃什么东西——」从没硬塞她吃任何食物!高人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承认自己有时会硬塞自己爱吃的给高人——但,她始终任性的认为无论怎样也好,任何人都不能够硬塞东西给她!就算对方是高人本人都不行——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妥协,一点都不会妥协!
而对于接受指控这回事,对方都是抱着绝不妥协的心态。「王儿之所以会让你选是因为他有偶发性优柔寡断,每次吃饭都选不到吃中式还是西式——」
乍闻听起来有几分像詆毁高人的言词,另一波怒气攻心,攻得丁佩佩立马替那名不在场的男人抱打不平,掀起另一轮口耳相争的争拗:「高人没有偶发性优柔寡断——他只不过是有绅士风度,才会将吃饭的决定权交给别人——」
「屁啦,又会是绅士风度——」
「的而且确是绅士风度——」
「不可能——王儿经常跟我说他会因为午饭选中式或是西式而烦恼——」
「不可能——高人不可能会这样说——高人之前曾跟我说过将决定权交给别人是展现绅士风度,是属于绅士的表现——」丁佩佩不假思索地抹杀掉这个可能性,再次在自己心仪的对象前维护别的男人,惹得对方更为火大,一副快要破界出手扁女人的盛怒状态。
「绅士他的头——我都说了我不是王儿了,不会有见鬼的绅士风度——」
「但高人明明说有大将之风的人都有绅士风度的——」
既然皇上有大将之风,那依照高人的说法,皇上身上一定会跟高人一样有令她心跳得乱七八糟的绅士风度!
「我现下敢肯定不是你听错,就是你误解了王儿的意思——」
「我不可能会误解高人的意思!高人之前明明是这样跟我说的——」
「一定是你听错!」
「我没听错,一定是你听错——」
「我怎可能会听错?!听错的人一定是你——」
强烈不满对方的指控,丁佩佩炸毛了,一时遗忘了内心的疙瘩,掏出手机,敲下那组自己不知何时背诵了的号码:「不可能——我现下就打电话问!」
要是指其他兄弟友人曾说过的话,她确实不太确定,但高人说过的话——她不可能会记错——不可能——
皆因——
『和你远或近仍像终身情人
告别了也共你同渡馀生』
随着手机彼端奏起她到现下还未听懂在唱什么的熟悉歌声时,胸口处的不满、怒火消去了大半,什么叫做「身心豁然开朗」,她完全可以体会得到——
皆因——什么皆因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高人重啟手机了!
她没法形容当下的感觉,仅讶异的发现自个儿的心情比得悉皇上前来跟她约会来得雀跃多倍——
她一直在等高人接电话,一直焦躁地等着,可等到的就只有该首粤语歌的延续——
『往事远记忆近我仍然未死心
难甘心遥望你被人热吻』
高人很少更换接驳铃声,所以这首歌,她已经听过很多遍了……
虽然听过很多遍,但对粤语没慨念的她始终听不懂歌手在唱什么……
她曾询问高人那是什么歌,但高人却高深莫测的跟她说什么她长大后就会知道之类的……
犹记得那一天,是她有生以来最想长大的一天。
但她到现在还未知道那个歌手在唱什么……
『仍紧随你喜与悲我问良心未算分离』
只知道这首歌听起来有点温柔、有点忧鬱,又有点像高人……
『仍如他和我可以比我为何敢为你生气』
那种忧鬱是很轻浅的,很轻、很浅,大概比空气还要来得轻……
真是相当不显眼,真是相当不引人注意……真是相当令她莫名奇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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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
她知道别人在忙的时候,电话没人接听是很正常不过的事。
她知道,真的知道……
但当她听见彼端传来他录音的嗓音时,她还是没法阻止失落感将她淹没。
『你好,我是王子。但我现下有事忙着,暂时没法接听你的电话,麻烦有事留下口讯,我收到口讯后会儘快回覆。如有构成不便的地方,还望多多见谅。』
眼看丁佩佩一脸沮丧,皇上神气地刺问答覆:「怎么了?是我说对吧?」
宛若弄丢了魂般,丁佩佩了无生气地虚应:「没人接听……」
她表现得很是失落,犹如惨被大人冷落的孩子,好不可怜,可皇上压根儿没注意到这一点,还意气风发地道:「是你不肯承认自己记错了才是吧?王儿刚刚才在whatsapp敲我叫我再多给点耐性什么,他的电话不可能打不通——」
?!
「怎可能?你骗我——」
「我骗你干嘛?」皇上表情不悦,不甘示弱地道:「我现下就打去问——」
接着,同是行动派的他没待她发表意见就拨了通电,教她一颗因鬱闷而忐忑不安的心吊到老半空去。
咯咯咯——
紧随着桌面上那根长指的不耐烦敲动,她的羊心猛烈撞击胸口,一下又一下的,明明没过多久,但她当下却有度日如年的难熬感。
咯咯——
当她以为自己的心脏将要衝破胸口,皇上向她投以一记炫耀眼神,并得意洋洋地指了指耳鬚处的手机,表示:「吶,通了。」
?!?!
为什么?
为什么会通的?
为什么皇上一打过去就接通,她打过去却——
难道……
难道……
高人他……不想接她电话吗?
她很想问,可疑惑尚未得到解答,令一个疑问又来了,就当皇上向彼端的人接连说了两遍「是这样啊」的时候。
「是这样啊」即是什么意思?她很想问,不过她更想做的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把手机抢过来,要高人解答她脑海里每一个疑问,可她最希望的是自己能跟高人说上几句话——
她很想问,可她还没来得及将想法附诸实行伸手夺走皇上的手机,皇上已以「是这样啊、是这样啊」来收尾掛线,任她再懊悔自己动作太慢都没有用。
眼看跟高人说话的机会就此错失,一股怒气猛然自下腹涌上,联同胃气冲得她理智尽失:「高人跟你说了什么?」
「王儿说之前跟你说的是——『绝大多数』有大将之风的男生都有点绅士风度——而不是『凡是』有大将之风的男生都有点绅士风度——」
?!
高人怎么会这样说的?她明明记得高人先前不是这样说的——明明——高人应该是这样跟她说才对……其实,经皇上这么一说,她都开始有点怀疑自己会不会不小心记错了一些字眼……但高人说过的,她都有记住的,一定在——
所以,字眼差些少根本没关係——
接着,她听见自己顶撞对方,点燃导火线的嗓音。
「『绝大多数』跟『凡是』差不上多少——」
「『绝大多数』跟『凡是』可差得远了——简直是南辕北辙——」
「我不觉得有什么分别——」
「你不觉得有什么分别,不代表分别就不存在——」
「那分别究竟在哪?」
「分别在于我不会是这『绝大多数』之一——」皇上自豪地下定论,并以疑似炫耀的口吻补充:「我是极少数之一,不,说不定是唯一一个特例——」
宛若变相在吹嘘自己与别不同,但高人却只不过是芸芸眾生之一的一番话,听得她心里极不舒坦,极有衝动翻桌——
岌岌可危之际,侍应谦恭的嗓音战战兢兢的飘来,及时制止了她的蠢动。
「请问这位小姐决定好吃什么了没?」
但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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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不久前的争拗去而復返。
「龙脷柳!」
「羊小排!」
「我都说了我不想吃羊——」
「这里的龙脷柳很难吃的——」皇上不悦地补充,毫不理会自己的言论会否损害餐厅的声誉。
「难吃又怎样——」
「我欧子帝不会请别人吃难吃的东西——」皇上霸气地申明立场,毫不理会身旁的侍应已有腿软的跡象。「羊小排!」
侍应闻言立即转身落单,可脚跟刚半旋又被喝住。
「我都说了龙脷柳!」
「我都说了龙脷柳很难吃——」皇上暴躁地道,额上甚至有青筋暴突的跡象。
「难吃就难吃!总之,我就要龙脷柳——」
「不听我的,到时难吃到吐,你别走来要我来救你,我不会理你的——」
「就算难吃到吐,我都不会向你求救的——」
「那就随便你——」皇上恼羞成怒地搁下狠话,使得周遭气氛绷得更紧。
纵然有感此地不宜久留,但基于职责所在,侍应还是硬着头皮询问两位疑似火星撞地球的火爆客人。
「即是……这位小姐要一客龙脷柳?」
结果「配什么汁」四隻字尚未成音,就获得二人非常合拍的一句。
「是啊!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