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个年纪的人都念旧,用过的东西总也舍不得丢。明恕注意到桌上摆着老式摆钟,指针在钟面刮过的声音分外响亮,似乎在用最后一口劲昭示自己的存在。而在摆钟旁边,还放着一台“大脑袋”电脑。
可想而知,何茂莲当年就是用这样的电脑处理一篇篇稿件。
何茂莲给明恕泡了一杯茶,拿出厚厚一叠发黄的手稿,“这些都是林忠国交给我的稿子。十多年前调查新闻盛行,不像现在这样,网络上全是快销新闻。他揭露了很多不法商家,也因此得罪了许多他得罪不起的人。”
明恕接过来,粗略看了几篇。
林忠国笔锋苍劲,即便只是草稿,也叫人赏心悦目。
现在各行各业办公几乎都用电脑,像这样用纸与笔墨呈现的文字已经不多见。
“一转眼都17年了。”何茂莲眯缝着眼,“当年警察也来找过我,问我知不知道林忠国为什么失踪,问我林忠国失踪前在做什么报道。我明确跟他们说,林忠国这个人正直、不懂得变通,他如果被人害了,害他的人一定是被他曝光的那些商人。”
夏西市警方提供的调查记录并不详尽,只写着排除了哪些人的作案可能。
这些人应该就是何茂莲跟他们提到过的人。
但明恕觉得,何茂莲想说的不止这些,也不是希望他把这些人挨个找出来,重新查一遍。否则何茂莲不会在接到电话之后,让他来夏西市一趟。
“何老师,您当年没有将知道的事全部告诉警方,对吗?”明恕问。
窗外传来小孩打闹的响动,房间里却突然陷入安静。
何茂莲不像是在犹豫或者回忆,而是独自忏悔。
被拉长的分秒后,何茂莲说:“有些事,我那时不能告诉你们警察,我有我的顾虑。但这些年我偶尔思考,这么做是对的还是错的?”
说着,何茂莲低下头,看着自己满是皱皮的手,“思考到现在,仍是想不出一个答案。”
明恕道:“但您其实已经决定告诉我。”
何茂莲声音干涩地笑了笑,“再不说,我怕是就没有机会说了。”
明恕看得出,这位老人是拖着病体接待他。
“我没有说出实情,是遵守和林忠国的约定。”何茂莲说。
“是林忠国的意思?”这倒是出乎明恕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