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希望我也可怜他,然后带着感同身受这种情绪去处理这起案子吗?”明恕的声音带着些许冷意,并非冷漠,而是超乎寻常的冷静与克制。
盛教授第一次看到明恕如此认真的样子,“我只是希望你们酌情考虑他走到这一步的原因。”
“林皎是被害者,这没错,他的家庭被‘鬼牌’给毁了。”明恕说:“但是盛教授,您也明白,从他将迟小敏利用为他的‘工具人’开始,他就从被害者变成了加害者,况且是他亲手杀死了吕潮。”
盛教授神情复杂,既惋惜自己的爱徒,又对重案组的“铁面无私”有所抱怨。
“我理解您的心情。确实,罪恶的根源在于‘鬼牌’,假如林忠国没有死,林皎在一个健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他大概率会成为一个优秀而正直的人。林忠国给他起名为‘皎’,大约也是盼他一生皎洁明亮。事实却是,他犯了罪。”明恕肃然道:“您协助我们工作已经很多年了,但您到底只是顾问,而非真正的刑警,您能够可怜他,但我,我重案组的兄弟不能。”
盛教授松弛的眼皮微颤。
“因为如果连我们都无法坚持公正与理性。”明恕说:“那些真正需要保护的人又该找谁来依靠?向谁寻求庇护?”
自从听到何茂莲的录音,林皎就几乎没有说过话。总是围绕着他的精英气场不见了,他眼中的光亮一点点消失。
审讯员向他提问,他很少有反应,连眼珠都不怎么转动,好像身体还在这个世界,神志却被拉去了另一个空间。
嫌疑人一般不会彼此见面,但这规定并非铁律。迟小敏站在林皎对面,轻轻喊了一声“大哥”。
林皎终于有反应了,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迟小敏。
明恕在监控中盯着二人。
看得出林皎对迟小敏并非全无感情,全无愧疚,他面部线条在抽动,肩膀由轻到重地颤抖,双手捏紧,下巴和脖颈僵硬地绷着。
“大哥。”迟小敏说:“你不喜欢风干的香肠,也不喜欢甜味的,今年我做了很多辣味香肠,全都熏过了。我……我本来想下次你来蓝水乡看我的时候,就都拿给你。”
林皎的唇抿得很紧,像是在竭力压抑着什么。
“我不是那个婴儿,我都知道了。”迟小敏很平静,这样的平静出乎很多人的意料,说话时,她一直看着林皎,脸上甚至带着很浅的笑,“我……其实到现在,我也不恨你。我没有亲人,从小孤苦伶仃,照顾我的爷爷走了后,只有你关心过我。就算是利用我,我也觉得值了。”
说着,迟小敏叹了口气,“我最遗憾的是没能阻止你。其实我本来可以……”
迟小敏低头,抹了下眼角,似乎是说不下去了,过了一分多钟才再次抬起头,“大哥,我不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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