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眼仁凝视着程焕肩膀上的纱布,两人对峙片刻,程焕终于妥协。
这是事实,他的身体状态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维持着强硬的外壳,只是不想让叶微漾再受到伤害。军队不会伤害女人,他愿意放手一搏,换她的安全。
战场在血雾弥漫中平息了枪炮声,脚下血流成河,饶是叶微漾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似乎是本能的行为,她反握住了程焕的手。男人眸光一动,即便是被牵扯疼了伤口也舍不得提醒她放开自己。
车轮上都沾上了血迹,满脸油彩的男人靠在车门上喝了一口水,摘下手套的一刻印证了程焕之前的猜想,他的左手只有四根手指,小拇指处空空如也,断口利落又整齐。
沈初发现他们在看他,挑起不羁的笑容招呼他们上车。
铺天盖地的血腥味让叶微漾有些不适,她捂着口鼻,在车子发动时回头看了一眼,染着血色的车轮在h沙地上行进,留下一行从深到无的赤色胎印。
等开过这片街区,沈初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倚靠在程焕怀里的女人。两人各怀心事,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和妻子,微抿的薄唇不禁扯起高挑的弧度,打开车窗放新鲜空气进来。
车子是直接开进营区的,几幢房子中间围着一个C场,中间立着三面旗帜。
像是怕他们后悔一样,男人跳下车便带着他们往里走。
路过重重守卫,头顶的灯光逐渐变得密集。叶微漾突然露出疑惑的神情,形似远山的峨眉蹙在一起。
“小孩子?”
她不确定地寻找着,好像真的有孩子的声音。
“是的,我女儿。”
沈初说完站定在一间房门前,随着门推开,一个面目清秀的可爱小女孩扒着墙边缓缓探出头。
“叔叔阿姨?”
她留着一头齐肩的长发,鬓角的发丝束在脑后。一双水亮的大眼睛映着天空的影子,嘴角边两个笑涡轻轻旋转。
“你是女孩?”
小女孩的模样和记忆里那个穿着破斗篷的男孩重叠,即便觉得不可思议,可这双水灵的大眼依然让叶微漾印象深刻。
“我从没说过我是男孩啊。”
她笑得很得意,“我叫沈溪,他是我爸爸。”
叶微漾垂下眼睫,轻轻戳了戳小女孩的酒窝。
也是,她从未说过自己的X别,只是因为出现的时候衣衫太过褴褛,头发又被遮得严严实实,才被他们下意识当成男孩子。
“咚——”
程焕眼前黑了一下,身子砸到门板上的动静打断了女孩的话。
沈初皱了皱眉,叫过两个人把眼神已见迷离的男人扶到医务室。看着他的伤口问:“子弹是他自己取的吗?”
“是,是他自己取的。”
沈初听罢,眼底闪过一道复杂的情绪。趁着医生拆纱布的空隙,他展开了程焕的手,手心同样生着厚重的老茧,特别是右手食指第一个骨节间,那是长期拿枪才会有的茧子。
“请问他,怎么样了?”
叶微漾一直立在门口,双手交握在穴口前,说完便立刻咬住下唇,声音窘迫而紧张。
“没什么大事,只是受了伤又太累了。不过之后要多注意,不是致命伤也会死人。”
说完他有意无意地盯住女人的眼睛,穿过一层水汽,那里流淌着同样清澈见底的水波,他看到似曾相识的情绪,但不同的是,这次他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看得又清楚又新鲜。
沈初点了一根烟后便拉上门,抱起女儿暂时离开了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