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她拍拍手起身,依舊拖著慵懶的步伐朝門外走去。
賀蘭慎目送裴敏出了門,視線落在自己糊了厚厚藥膏的手上,嘴角揚起一個稍縱即逝的淺淡弧度,是她不曾見過的驚艷溫柔。
遠處暮鼓聲聲,到了歇工休息的時候。
賀蘭慎牽了馬出司門,在側門處見著了採辦紙紮天燈歸來的師忘情和李嬋。
兩行人對上,師忘情微微頷首致意,正欲走開,賀蘭慎卻是沉聲喚住她道:「師掌事,可否借一步說話?」
師忘情有些訝異,回身看了他一眼,而後將手中的香燭等物交到李嬋牽著的牛車上,示意這個終日戴著面具的古怪少女道:「阿嬋,你先回去,讓烏至叔叔把東西收好,再去通報裴敏一聲,好麼?」
師忘情一向脾氣火爆,這還是賀蘭慎第一次見她如此溫聲細語地講話,心中對李嬋的身世來歷越發好奇。
李嬋臉上照著的鬼面陰森可怖,乖乖點了點頭,牽著牛車繞去後門倉房。
側門矮牆兀立,綠蔭橫生,水窪倒映著斑駁的樹影,師忘情恢復了漠然的神情,問:「少將軍何事,直言便可。」
「有幾句話想請教師掌事,」賀蘭慎撫了撫牽著的馬兒,認真道,「和裴司使有關。」
聞言,師忘情習慣性皺眉,立即問:「我家裴敏欺負你、輕薄你了?」
賀蘭慎一怔,抬手抵在唇上清了清嗓子,搖首道:「並未。師掌事何出此言?」
師忘情稍稍放下了心,而後道:「裴敏性子頑劣,不拘小節,雖聲名狼藉,但對自己人從未虧待過。自接管淨蓮司後,她更是不曾把自己當女人看,招貓逗狗惹人嫌的事沒少幹過……所以,若她有什麼地方招惹、冒犯了少將軍,我替她道聲歉。」
師忘情看人極准,心思細膩,這等事總是局外人旁觀者清的,故而出言提醒。
「師掌事言重了,裴司使並未有任何不妥之處。」賀蘭慎撫了撫身旁噴著響鼻躁動的馬兒,方道,「我想知道當年裴家到底發生了什麼,裴司使手腕上的傷是從何而來?連師掌事都沒法消除的傷痕,必定是極深極痛。」
說到最後一句時,他的嗓音明顯地低沉下來,師忘情甚至聽出了些許『心疼』的意味。
面前的少年是誠心關懷裴敏的,哪怕他所處的陣營是裴敏的對立面。
心中動容,師忘情紅唇輕啟,話到了嘴邊又咽下,最後只化作清冷的一句:「裴敏素來不喜有人揭她的舊傷。她不願說的事,我也不會說,少將軍想知道,不妨自個兒去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