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道:「是。那個姓賈的石料商人是眉州司馬鍾赫的表兄,而鍾赫,曾是英國公手下的親信副將。」
裴敏動作一頓,屈指叩著案幾道:「我倒想起來了,李敬業曾任過眉州刺史。這麼說來,那利用商船偷運官銀的幾個老兵,想必也是他的部將了?」
「正是。賀蘭大人拿來的那塊軍牌,屬下仔細查驗過了,確是眉州駐軍無疑。屬下命人南下揚州密查,竟發現英國公私藏兵力,號稱要廢除妖后、匡復廢太子殿下……」說到這,朱雀的嗓音低了幾分,「裴司使,可要將此事上報天后?」
「不急,再等等。」裴敏仿佛又想起那年水牢里蝕骨的寒冷與疼痛,冷然笑道,「待他勢力壯大,危機天后利益時再上報,方能一擊置之於死地,以報我當年傷筋斷骨之仇。」
朱雀領命,悄聲隱退,仿佛自黑暗中來,又回歸黑暗中去。
裴敏又獨自坐了會兒,直到窗外斜暉黯淡,這才揉著肩起身,關門朝膳房走去。
在她離去後不到半盞茶的時間,正堂的門被人悄悄推開,一條黑影飛速閃了進來。
確定四周無人,那黑影這才輕聲摸到裴敏的案几上,將那一疊公文挨個打開查看。審閱落章明明是淨蓮司司使的職責,可上面的硃批卻分明是賀蘭慎的筆跡,再往紙簍中翻,甚至能找到幾張裴敏寫壞的廢紙,上面無非是『午膳食什麼』『茄子難吃』之類的廢話,又或是間或討論朝中風向……
每一張紙上,賀蘭慎必定回上一句:知道了。
二人的私交甚密躍然紙上,這在官場上乃是大忌。
黑影唇角勾起,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算計,他還欲再找些證據,門外卻忽的傳來腳步聲。
黑影大驚,忙將案宗復原,把紙團匆匆往懷中一塞,從後窗翻出,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門被推開,賀蘭慎披著斜暉佇立門前,看著一絲不苟的案幾,輕輕皺起眉頭。
九月初八夜,風雨大作。
子時深夜,淨蓮司的大門被人叩響,嚴明連幞頭都來不及戴,舉著傘焦急地在門外踱步徘徊。
「嚴明,何事?」接到通傳,賀蘭慎穿戴齊整,提著一盞燈籠披風破雨而來,氣勢凜然不可犯。
風聲嗚咽,嚴明半邊身子濕透,擦了擦下巴的雨水道:「少將軍快回府罷!宮裡來人了,正等著您進宮面聖呢!」
賀蘭慎神色不變,沉默了會兒方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