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太后也不惱,只眯了眯細長的、帶有皺紋的眼,笑道:「你此番回宮歸寧,寧可來哀家這兒也不願回東廠,想必是沈玹苛待你了。」
蕭長寧垂著頭不說話,手指摳著袖邊,睫毛上一顆淚珠將落未落,泫然欲泣。
太后一見她這副委屈柔弱的模樣,便知她在沈玹那處受了不少苦。她心下飛速計較,面上卻不動聲色,只倚在案几旁,若有所思地滾動著手中的念珠,問道,「長寧,你當真想離開東廠這個虎狼之地?」
這句話果然來了!
蕭長寧心中明鏡似的,知道太后這是在試探自己。
「那時自然!東廠群狼環伺,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陰毒閹人,我一個弱女子在那種是非之地能活過幾日?」
蕭長寧哽了哽,說到傷心處經不住淚落如雨,抽噎著說:「何況,本宮在沈玹眼中,不過是太后您指派過去的奸細罷了,指不定哪天就將我殺了泄憤……若是我母妃還活著,我萬不會淪落至此。」
「群狼環伺。」梁太后咀嚼著她的話,忽的斂了笑意,坐直身子,細長冷漠的眉眼直視蕭長寧,「若想不被野狼咬斷喉管,便只有一個法子。」
蕭長寧吸了吸鼻子:「什麼法子?」
梁太后艷麗的紅唇輕啟,一字一句道:「先發制人,殺了他。」
蕭長寧似乎被嚇住了,猛然起身,連連搖頭道:「不成不成!您知道沈玹有多可怕的!他身手非凡,連錦衣衛指揮使霍騭都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他手下還養著無數殺人不眨眼的東廠番子!你們都做不到的事情,本宮手無縛雞之力,更不可能做到!」
「你能做到,也只有你能做到。」梁太后朝玉蔻使了個眼色。
玉蔻會意,斂首退下,順勢掩上了房門。
鼎爐焚香,屋內幽暗且靜謐,仿佛連空氣也變得粘稠沉重起來,教人無法呼吸。
「東廠防備,水泄不通,外人很難從外部攻破,唯有從內部瓦解他們,方為上策。」梁太后執著佛珠站起,一襲深紫色的長袍蜿蜒垂地,凝視著蕭長寧道,「你是唯一一個能進入他們內部,接近沈玹的人。」
「沈玹並未對我放下防備。」
「那就想盡辦法,讓他對你放下防備。」
「可是……可是沈玹是個閹人,不近女色,新婚之後我們一直分居,並不和睦。」
「長寧,你的姿色傳承自你的生母,卻又比你的生母余貴妃更勝一籌。」
梁太后伸出塗有丹蔻的手指,指甲輕輕從蕭長寧的臉上撫過,帶起一陣微微的戰慄。她說,「你知道嗎長寧,你這副梨花帶雨的模樣多麼招人憐愛,只要你想,便是他沈玹也抵擋不住。」
蕭長寧微顫,側首避開梁太后冰冷的手指,一滴淚滑過她的眼角,洇濕了纖長的睫毛,「本宮沒得選擇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