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筆以水調和濃淡,寥寥數筆勾畫出他斜飛的眉,凌厲的眼,英挺的鼻,冷峻的下巴,濃墨染上髮絲,畫出狐裘,淡墨勾畫遠山屋脊殘雪,也不過兩盞茶的功夫,紙上的沈玹背映大雪,姿態疏狂,栩栩如生。
「挺快的。」沈玹盯著她染墨的指尖,如此點評。
「因為只用了普通的水墨,若是工筆畫則要細膩得多,光是頭髮絲就需從淺到深染二十層色,方能顯出雲鬢花顏之態。不過本宮覺得,沈提督這樣的人物不適合工筆畫,粗獷的水墨便很合適。」
蕭長寧擱下筆,拿起宣紙端詳片刻,尤覺得不滿意,瞄了沈玹一眼,又瞄了一眼畫,嘟囔道:「好像少了點什麼顏色。」
說著,她靈機一動,抬起右手小指在自己唇上輕輕一抹,指腹立刻沾染了些許淡紅的胭脂。她酒意微醺,臉頰醉紅,將尾指的胭脂擦在畫上的沈玹唇上,那抹淡淡的唇紅立刻讓整幅畫都活了起來似的,不多不少,恰好繪出了沈玹剛硬的血色,卻又不顯得女氣。
「這樣就好了。」蕭長寧尤不自知方才的自己有多誘人,只笑著將墨跡未乾的畫給給沈玹,道:「喏,給你。」
風捲起幾瓣黃梅,連同碎雪蹁躚而入,落在蕭長寧的鬢角,像是幾朵小巧的珠花。
沈玹眼波深沉,並未接畫,而是輕輕握住蕭長寧纖細的手腕,啞聲道:「從昨晚開始,臣便一直想對殿下這麼做了。」
蕭長寧微紅著眼角,疑惑道:「做……什麼?」
話還未說完,沈玹掌下用力,將她的身軀朝自己這邊一拉。蕭長寧驚呼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地前傾,下一刻,沈玹欺身前來,強勢且溫柔地吻住了她的唇,細細舔咬,嘗到了那令他慾念疊生的胭脂的味道。
雪越下越大,手中的畫紙飄然墜地,畫中強勢疏狂的男人此時正摟著她的身軀,吻得深沉綿長。疾風捲來,大雪紛飛,亭邊懸掛的竹簾被風吹斷縛繩,嘩啦一聲垂下,遮住了滿亭不合時宜的春-色和旖旎水聲……
第33章 鯉魚
皇宮中。
蓮池藕榭蒙了一層冰雪, 白茫茫的一片中, 幾支枯荷頂著雪塊突兀地佇立冰面。蓮池旁的石塊上,蕭桓執了釣竿, 獨自坐在圓石上垂釣, 時不時搓了搓凍得發紅的手指, 哈出一口白氣。
梁幼容隨著玉蔻散步到這,見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一位錦衣華服的小公子披著狐裘, 孤身一人,寂寥無雙, 獨自坐在冰天雪地中垂釣。
天寒地凍, 水面結冰,他卻一眨不眨地盯著毫無波瀾的魚線, 並無一絲不耐。梁幼容想:這不莫不是是個傻子?『孤舟蓑笠翁, 獨釣寒江雪』,這是江湖隱士才有的閒情雅致,宮中囚徒, 哪有這個豪放的資本?
興許是好奇,她示意玉蔻停住腳步, 獨自向前走去, 乾淨的鹿皮靴子踩在雪地上,驚擾了池邊垂釣的小少年。
蕭桓幾乎是騰得站了起來,眼睛睜得溜圓, 無措地看著突兀闖入的紅裳少女, 一張臉漲得通紅。
梁幼容打量著蕭桓紫檀色繡金的華麗衣裳, 幾乎是一眼就辨認出了他的身份。這個和她一般高的少年,約莫就是她將來的丈夫了……還很稚氣呢,像是鄰家小弟一般眉清目秀,不像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