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殘月彎彎,像極了一抹嘲諷的笑容。
一場轟轟烈烈的內亂就在鮮血與死亡中悄然結束,湮沒在一片寂寥深沉的夜色之中。
緊繃的一天一夜的心弦終於在此刻徹底鬆懈,蕭長寧嘆了一聲,腦袋裡響起一陣又一陣尖銳的疼痛,仿佛白天在馬車中的兩處撞傷終於在此刻徹底噴發,攪得她天旋地轉。
她身形踉蹌了一番,很快又站穩。
沈玹很快發覺了蕭長寧的異樣,忙道:「怎麼了?」
「頭疼……」蕭長寧揉了揉太陽穴,睜著泛紅的眼睛望向沈玹,軟聲道,「沈玹,我好睏。」
她的聲音很輕,很軟,眼中滿是釋然和信任,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抱抱她,安撫她。
沈玹的確這麼做了。
他旁若無人地打橫抱起蕭長寧,讓她能安然地靠在自己懷中。
沈玹抱著她一步步穩穩地走過皇帝身邊,走過越瑤身邊,神情溫柔而又肅然,低聲道:「那就睡一會兒吧。」
宮中禮法嚴苛,沈玹當眾與長公主如此親昵,可卻沒有一個人敢直視他、指責他,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垂下眼睛,自動讓開一條道,使他能暢通無阻地抱著長公主殿下離開。
「林歡,備車,送殿下回府歇息。」
隨著沈玹一聲令下,月落西山,黎明悄然來臨。
第40章 對弈
蕭長寧在沈玹的臂彎中沉沉睡去, 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仍是洗碧宮最繁華的年月,庭院滿是盛開的溫柔的海棠花,宮婢們來來往往各司其職, 見到她便簇擁著歡笑道:「長寧殿下回來啦!長寧殿下回來啦!」
視野朦朦朧朧, 籠上一層霞粉色的輕煙,像是一幅經水漂洗過的工筆畫,模糊而又神秘。蕭長寧一時百感交集,邁上台階,推開了洗碧宮正殿的大門。
微風卷著海棠花瓣, 吹散一室暖香。淺黃色的帷幔輕舞,柔和的光從窗欞外照射進來,鍍亮了窗邊案几旁的一抹清麗高貴的身姿。
夢中的余貴妃手裡捻著一枚瑩白如玉的棋子, 挽著家常的髮髻,頸項白皙修長,一襲孔雀藍的宮裳如蓮綻放, 美得驚心動魄。似是覺察到了蕭長寧的存在, 她緩緩轉過一張模糊而又溫和的臉來, 五官霧蒙蒙的看不太真切,唯有含春帶笑的丹唇清晰明艷, 微微張合道:「長寧, 快過來, 這盤棋阿娘不知該如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