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桓畢竟是蕭長寧親手護大的弟弟, 此時見他像是個犯錯的孩子一般黯然流淚,她終究不忍,放緩語調,輕而認真地說:「皇上是本宮唯一相依的血脈至親, 當然有資格規勸本宮。不過, 選擇權終究在本宮手裡, 皇上可以規勸我,卻不能左右我。」
輕飄飄的一句『血脈至親』落在心間,卻比耳光落在臉上要來得更痛。對於蕭桓來說,面前的阿姐好像什麼都沒變,依舊包容慧敏,又好像什麼都變了,變得灑脫而豁達。
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並且甘願承擔沉重的責任,踏著荊棘鋪就的道路一往直前。
「皇上查沈玹,是要動他嗎?」見蕭桓久久不語,蕭長寧出聲詢問,眼中一派清澈淡然,如一泓乾淨的秋水。
蕭桓抬起頭來,帶著鼻音問:「朕不該動他嗎?」
「他幫了你。」
「可他也惡貫滿盈。霍騭敗了,太后倒台,滿朝上下都要看他東廠的臉色行事,天下只知有沈玹而不知有帝王,豈非可怕?」
頓了片刻,蕭桓繼而道:「阿姐,朕睡不安穩。朕以前坐在金鑾大殿上,簾前是沈玹,簾後是太后,每次上朝朕都戰戰兢兢,看到朝中忠臣不斷地被貶謫、被流放、被殺死,可朕什麼做不了,就像是一把刀明晃晃地懸在頭頂,不知何時就會掉落下來。阿姐,沈玹比朕強大,比朕威嚴,有這樣一個人終日守在朕身邊,朕如何能安心?」
蕭長寧嘆道,「如今有本宮在東廠守著沈玹,你也不能放心麼?」
「正是因為阿姐要留在東廠,朕才更加不放心!」說到此,蕭桓面上浮起一層薄怒,紅著眼道,「是沈玹毀了承諾,明明說好了目的達成便將阿姐送回宮中,任你婚嫁自由,可現在卻毀約拐走了你!」
聽蕭桓如此說,蕭長寧心中倒有些許感動,心想這小子心裡還是重感情的。
誰知還未感動完,蕭桓繼而道:「朕無法理解你的決定,阿姐莫要被他騙了!若是他將來心懷不軌挾持阿姐,那朕該如何置之?」
「防人之人不可無,但害人之心不可有。皇上疑慮如此之深,豈非要變成太后那樣的人」
其實,蕭長寧不是不理解親弟的擔憂,身處高位,又被太后操控多年,被迫害得久了,漸漸地不再相信任何人。他滿心算計,蕭長寧又何嘗不心傷?
她換了個話題,轉而問道:「桓兒,若是讓你廢皇后,你可願意?」
提及梁幼容,蕭桓明顯一愣,聲音低了幾個度,問道:「阿姐……為何突然提起這事?」
「皇上不願意?太后垂簾干政,架空朝野迫害忠臣,現在她倒台了,定有諫臣彈劾梁幼容品性不淑,而要求你廢皇后另娶佳偶罷?」蕭長寧觀摩著蕭桓的神色,道:「看來,皇上不願意?為什麼呢,她不是你仇人的侄女麼?」
蕭桓沉默了一會兒,篤定道:「她是除阿姐之外,唯一一個真心對朕好的人。她並無過失,何以要廢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