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立難安,好不容易才說服蘇家父母入京。
他要去見哥哥,見玉蔻,告訴他們阿七沒死,他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存活於世!
然而真當沈七花費大量金錢打通關係,挨近威嚴戒備的東廠大門時,他卻忽然生出了一股『近鄉情更怯』的茫然來。
東廠的番子將他攔在了門外,不耐道:「廠督不在,有什麼事先跟我們說,代為通傳。」
他們看他的眼神帶著明顯的不屑,估摸是將他當成了某些靠賄賂捐官走上仕途的紈絝子弟。
代為通傳……這種怪力亂神之事,該如何代為通傳?說出來多半是會被當成瘋子罷。
何況他早有所耳聞,哥哥最開始是用他的名字,代替早已死去的他入東廠做太監的,若是他此刻說出來自己就是『沈七』,豈不是會給哥哥帶來巨大的麻煩?
沈七向來是個柔軟的性子,他不願冒這個險,便想了個折中的法子。他讓書童從自己的行囊中摸出一張金漆雲紋的大弓,配玄鐵雉羽箭筒,一併交到為首的吳役長手中,囑咐道:「勞煩您轉交給沈提督,他見了這弓,自然會來尋我。」
少年時期,哥哥經常用一張金漆雲紋的大弓教他狩獵。這弓是他仿照記憶中的模樣親手做的,承載著他與沈玹之間短暫卻深刻的兄弟之情……
吳役長收了弓,卻並未給他承諾,只命人將他趕出宮城去了。
不知道哥哥見了,會不會想起阿七?
春寒料峭,天高雲淡,沈七失魂落魄地走在京師陌生的街頭,滿腦子都是哥哥見到那張弓後的反應,又忍不住憧憬未來兩人相認的場景……想得太入神,一不小心衝撞了一位姑娘。
「啊,抱歉。」他抬起頭來,歉疚道,「你沒事……」
在見到姑娘容顏的那一瞬,他瞬間繃緊了身子,瞳仁微縮,微微張開的嘴唇顫抖,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命運有時就是如此的弄人。
那是一張他在夢裡見過千百次的臉,清麗依舊,只是少了幾分生氣,多了幾分沉靜,望向他的眼睛古井無波,只淡淡地吐出兩個字:「沒事。」
擦肩而過的那一瞬,沈七心口一陣劇痛,忽的攥住了她的袖子,緊緊地,力氣大到指節都發白。
姑娘的嗓音帶著怒意,蹙眉回身道:「公子,請自重!」而後,她也愣住了,眼底的怒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疑惑和不解。
沈七這才反應過來,抬手碰了碰臉頰,摸到了滿手的淚漬。
「玉……蔻……」